他现在唯一能期盼的就是,被赶下车的表弟珈菲尔会给家里打电话告状,然后家里人出来寻他们。
但他平日里就总出去疯玩一整天,即使他的电话一两天都打不通,家里人大概都意识不到他们被“绑架”了,当然,洛夫基斯也看得出来,这起绑架其实是临时起意,分外粗糙。
这伙人的目标本来是“游客”。
而且不是绑架,只是敲诈勒索,但偏偏,弟弟的女朋友是法国人,一路上总是在用法语说话,当他们在滑雪场遇到那个“极光猎人”时,对方也以为几人是法国人——
而不知为何,洛夫基斯他们没有反驳,只让弟弟女朋友与那人交流。
然后他们就被半哄骗地拉到了这里,在迪根湖的最南边,冰冻湖面的一角,天空中是最美的极光,但从屋里出来的人自称“守林人”,紧接着就开始配合那位极光猎人“敲诈”。
可能是在滑雪时露了富,也可能是弟弟女朋友不知瞎说了些什么,敲诈的金额已经不讲道义了,焦急起来,同行之人就暴露了本地人的身份。
洛夫基斯有看到,其中为首那人的表情瞬间不好看了。
——糟糕了!
他们敲诈游客,一方面是有的游客的确不懂行,另一方面则是游客往往待不了太久,有些人沟通都成问题,返回本国后,这里的案件很快就会不了了之。
但他们几个本地人更多……敲诈团伙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情急之下,洛夫基斯装作没有看懂,故意说自己没有足够的现金,但在镇上买了一箱纪念金币,就存在邮局,计划在离开时取走。
……而这话其实不是谎话,所以天衣无缝。
小镇的确会向外,尤其是向游客们兜售这种昂贵的纪念币,算是这里的特产之一,是妈妈让他取了给表弟珈菲尔的礼物。
分明和这个表弟并不太熟,但家里的长辈却都很喜欢他,而且每年给的礼物都是昂贵又用心的……洛夫基斯就很讨厌珈菲尔。弟弟也是这样,珈菲尔看到弟弟的女朋友时,还问了句“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没事搭讪个什么!?
现在只希望那开了他们的车去取金币的男女暴露行迹,然后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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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令梧:“现在想想……我见过我一个表哥女朋友的照片,在监狱的网站上,是在逃的罪犯,罪名是电信诈骗,只是照片上和本人有一定差别,可能动过手术。”
楚听乌顺着他给予的信息让系统搜了搜,遗憾发现,对方可能也只是误打误撞地被卷入了这起案子,倒不是合谋仙人跳。
而顺着之前他们遇到的那两人,也搜出来一伙人,是本地反复进宫的犯罪团伙了,倒从来不对本地人动手,多是游客留下的报警记录。
在车上时,邵令梧就给警察打了个电话——毕竟不能真把那两个抢劫失败的罪犯丢在雪地里冻死——但警方态度散漫,反倒是酒店比较积极。
他们派了人过来,要把他们的车开回去,表示会顺带把两个罪犯送去警局的。
楚听乌停车,前面已经能够看到冰冻的湖面,在她的眼中,周围的痕迹都淡化消失,只有湖边护林人的木屋中有代表活人在活动的光点。
但其实根本不必看——
木屋外面还有人在烧烤呢,可滋润了。
车停在这里,几乎与树林融为一体,很快前盖也积了一层雪。楚听乌没向邵令梧解释为什么不直接开去警局或者等待警察,反而一路往罪犯的大本营开,邵令梧也没问,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直到真的看到那几个人后,他才疑惑:
“然后……我们把位置告诉警察?”
他是“告诉”不了了,他不指错路就算不错的了。
他问完这话,转头瞥了眼楚听乌,然后一愣——
身侧的女孩眯着眼打量木屋,整个人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存在感几近于无,姿势也没有太大的改变,可邵令梧看着,总觉得她如今的姿势似乎能随手扭断自己的脖子。
邵令梧:“他们有猎枪。”
“嗯,”楚听乌说,“我闻到了。”
直线距离超过三百米,又是在冰天雪地的户外,人脸都看不清楚,这里也闻不到任何烧烤的味道,但邵令梧相信她这句话。
楚听乌默默凝视着对面,风雪虽然变得更大了,但两人都能听清那里的动静,有极为细微的哭泣声和争吵声,而林屋内的吵闹声并没有影响到在避风处烧烤的几个人。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说:“七个人。”
这个团伙有七个人,四个人在屋外,两个人在看守,还有一个是司机,正在另一辆车的驾驶座上打瞌睡。
在这种地方,电子设备的用处不太大……所以系统也帮不上忙,但楚听乌的心跳莫名更快了。
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即使有枪械,人类和“野兽”的距离无疑也被缩小了。
她又仔细观察,很快判断出,房间外这犯罪团伙的五个人里,有过开枪经验的应该只有两个,另外三个手中明显没有沾过血。
楚听乌又看了一眼邵令梧,对方也在看她,但下一秒,邵令梧说:“去吧。”
即使说出这句话会让他承担不少心理压力,因为如果楚听乌受伤或者死亡,他会认为那也有他的责任——即使他认为这不是理智的行为、理智的举动——但邵令梧也知道,楚听乌做下的决定并不会因为其他人而改变。
如果什么都要按理智的判断来行动,那这世界上就不应该有“极限运动”。
楚听乌和邵令梧在车子的后备箱翻找,邵令梧的小提琴不见了,但找到了绳索与胶带,看样子是之前那喜获三文鱼的二人组放的,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楚听乌正好能用。
不过,带上东西就有些影响她活动了,所以楚听乌和邵令梧约好,在她处理完之后给邵令梧发出讯息,邵令梧开车过来帮忙绑人。
楚听乌也的确不是在说大话,如果没有枪,她完全不惧于正面突入,而因为枪械,她得稍微绕个路,并不要表现得太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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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夫基斯在发呆。
但他的发呆刚开始就被打断了,因为犯罪团伙中的一个人突然走过来,辨别了一下,把他抓了起来。
他听着他们的谈论,很快就发起抖来。
敲诈勒索的团队并不容易发展成杀人夺命,但如果敲诈的对象处于弱势,而且几乎没有目击者与监控,在杀死对方后能完美逃脱,甚至除了自己人,几乎没什么人知道这个凶杀地点……除了受害者们。
那么让他们闭嘴,或许也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大雪纷纷扬扬,犯罪团伙却在犹豫,因为真正动过手的只有三个人,屋外的一人和屋内的两人,其他几人似乎并不想要一起承担杀人的罪责,但又想不出其他让洛夫基斯等说不出消息的办法。
即使洛夫基斯等人不停地表示自己离开后绝不会报警,愿意把所有财产都贡献出来——但在这里的又不是新手,怎么会信。
屋外又进来一人,似乎是要做仲裁,洛夫基斯开始不停地挣扎,旁边人给了他一拳。
门突然被吹开了。
于是有人过去关门,但在拉住门闩时,他微微一愣。
下一秒,这名犯罪分子听到了身后的叫声,以及极为明显的手臂骨折声——
他立刻伸手去摸枪,同时转身,先把后背藏起来,但举起的枪口直接对准了自己满脸惊恐的同伴。
而就在这一秒,他能看到另一名同伴已经倒下了。
不,不对、在他关门时,就发现外面的人也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在这电光火石之时,似乎唯一幸存的这位犯罪分子本没有放下猎枪,依旧对准了同伴的脸……他猜测,敌人或许就藏在对方身后。
但敌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又是怎么动手的?
同伴还没有昏过去,但下一秒——这个忍受着痛苦的家伙居然,飞了起来。
对,他就像是被踢飞一样,不是直接向前倒下,而是整个人飞扑过来,如果这名犯罪分子不开枪,那么……他毫不犹豫,按下扳机,在鲜血迸溅出的那个瞬间,他看到了对面打开着的窗户。
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楚听乌重新从正门走进来,看了眼横“尸”一地的房间,又看了眼一脸激动的受害者们,先吹了声口哨。
邵令梧顺着小路把车开过来,跳下车就开始绑人。
三五五比他跳得更快,在几个人类间嗅闻,最后来到肩头流血的犯罪分子面前,其他人都晕了,但他居然还醒着,虽然忍耐着双臂骨折,肌腱撕裂,肩头枪上的痛苦,但眼睛瞪得极大,一副想要把动手的人都看清楚的模样……
邵令梧简单绑好了其他人,蹲在他面前鼓捣。
楚听乌:“不用帮他闭眼了,没有死。”
“哦,”邵令梧松了口气,“天气太冷了,我都没看到他呼吸。”
还以为僵了呢。
只有洛夫基斯是真的一副僵硬的模样,在楚听乌动手时,他看得最清楚,即使其他人倒下了……也根本不敢动,因为这女孩,即使用“会功夫”来解释这女孩的行为,也有些可怕了。力大无穷,反应敏捷,这都可以说是训练有素……但她究竟是怎么从只比成年人手掌略宽的透气窗里钻进钻出的,她没有骨头的吗?!
楚听乌看了他一眼。
洛夫基斯打了个哆嗦。
下一秒,楚听乌突然走近,洛夫斯基猛地尖叫起来——但她只是从他身上跨过去,走到其他倒霉蛋面前,突然伸手拽住了那名像是法国人的女性,下一秒,对方手心握着的小刀应声而落。
她早就划开绳索了,只是在等待机会。
那名女性下意识开口求饶,说了一句话后就把法语换成了俄语,但楚听乌用字正腔圆的普* 通话说:“抱歉,我听不懂。”
然后,她把几个在角落里挨冻的人拖到了壁炉旁,没有解开他们的绳索,把那女性也捆上了,但其他人不敢再开口求饶。
安静的房间内只有楚听乌给那名罪犯处理伤口的声音,期间对方又想要暴起,但三五五先一步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于是他身上的伤势除了手臂、小腿和肩膀,又多了颈项处的三道猫爪印。
其他人更加低眉顺眼。
洛夫基斯叫住了邵令梧,用干巴巴的语气道谢:“珈菲尔,谢谢你来找我。”
楚听乌:“噗。”听别人叫邵令梧“珈菲尔”真的有点搞笑。
邵令梧:“= =”
洛夫基斯惊恐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她随时会暴起伤人——
想想吧,在无人的林中木屋,罪犯要动手时,有个动作比罪犯更残忍,更可怕,更鬼魅的家伙突然出现,以极快的速度把他们都放倒……而且对方穿着单薄,却看不出寒冷的模样,像是什么可能会把他们都吃掉的林中妖精。而他这位弟弟居然还和对方是一伙的,不会是被骗了吧?
……这年头诈骗犯真的太多了!
邵令梧:“……啊,找到了!”
他找到了他的小提琴,看样子是犯罪团伙也看出来价格昂贵了,放在了他们自己的车上。
接下来就是等待警察了,这里有伤员,人员也过多,楚听乌和邵令梧没有驾驶证偷偷开车,但总不能把车开到警方面前去。
嗯……
窗外的大雪变成了小雪,再次掩盖了车痕与脚印,但地上隐隐约约的混乱脚印中根本没有楚听乌的,她虽然从雪地上经过,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过邵令梧不敢伸手去确定她的呼吸。
两人没有进屋,坐在木屋前,楚听乌抬起头,能看到头顶深浅不一的绚烂色彩,极光映照在结冰的湖面上,像会呼吸一样微微流动着,把这里发生过的血腥场面也掩盖住。
而屋内,其他人的呼吸渐浅,是放松下来后疲惫又无力的呼吸。
小提琴的声音是在这时候响起的。
楚听乌听出来,这是一首舞曲,琴弓从弓弦上划过,靠着琴声的共鸣发出声音……楚听乌本以为邵令梧会拉一手安静的,像冬日一样的曲子,但这首曲子欢快又热烈,有着不少俏皮的滑音。
她没有转头,眼中依旧是在极光与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