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家里又有了郁俊雄,有那样愚蠢贪婪的爹妈,渐渐长大的郁俊雄自然也是坏种一个,因为学习、长相都比不上郁博实,反而更喜欢故意作践郁博实。
叶英彦见他实在可怜,忍不住偶尔现身指点他,等他再大点懂了事,更是清清楚楚告诉他:“你妈不是他们说的难产而死,而是被他们冷落欺凌,在月子里抑郁而亡。”
“甚至如果要说责任,连我都有责任,跟你却是毫无关系,你是你妈妈生前唯一的挂念。”
却原来当年郁家主祭——郁华章的父亲,看儿子实在不成器,为了儿子的前程,也为了郁家的将来,他来家仙跟前许愿,他愿意以十年寿命换一个能改变郁家将来的儿媳妇。
家仙庇护主家的契约是天地法则的一部分,并不以叶英彦的个人意志为转移,尤其是这种主家自己许出了代价的愿景。
郁华章的父亲许愿之后没到半个月,郁华章深夜从村头寡妇家回来的路上,无意中撞破一桩恶事——村里的二流子醉了酒,正在糟蹋一个黄花大闺女。
是的,正在。
那场面被郁华章撞了个正着,他胆怯又兴奋,小跑着回家后就绘声绘色跟家里人说了这事。
与面露鄙夷的母亲不同,郁华章的父亲反复询问:“是那个女大学生寇白薇?”
郁华章一拍巴掌:“是啊!我看得真真的,她一天到晚闷在屋子里念书,一身皮子白的要发光,跟村里别的娘们...咳,别的姑娘可不一样。”
郁华章的父亲在屋里走了两圈,突然道:“华章,你得去救她。”
背后嚼舌根嚼得正兴奋的郁华章一下子顿住,“我?救她?怎么救,她都已经被...”
郁华章的父亲打断他,“去救,大张旗鼓地救,今天过后,你还得娶了她。”
这是家仙赐给郁家的儿媳妇,若不是有这事,人家好好的大学生怎么会落到郁华章这种人身上。
郁家当家做主的还是郁华章的父亲,郁华章心里再嫌弃,最后还是乖乖听从父亲的安排。
然而更悲惨的是寇白薇,因着流言嫁给一无是处的郁华章,舍了心爱的学业,十几年的寒窗苦读付之一炬,还要被人戳脊梁骨:“你都被糟蹋了,郁家小子愿意娶你,是你的福气。”
但哪怕她已经屈从父亲的安排,村中的流言蜚语也没放过她,走到哪都有人指指点点。
闭门不出的日子也不好过,婆婆嫌弃,丈夫冷暴力,被逼到绝处的寇白薇慢慢就生了死志,却在这时怀上了孩子。
可惜怀孕生子加上抑郁,最后还是硬生生掏空了她,她以最后的意志坚持生下孩子,为他取了个名字叫做“博实”,希望他的世界博大内心充实。
但也到此为止了,她实在扛不住日复一日的绝望,还在月子里,就抑郁发作,撒手人寰。
这件事郁家人当然不会跟郁博实说,甚至为了这孩子不与家里起龃龉,这家人昧着良心告诉他,“你妈是生你的时候难产死的,你天生有罪,对不起你妈,对不起郁家。”
白纸一张的郁博实当然会信,甚至信了许多年,直到叶英彦告诉他事实。
郁博实整个价值观都遭受了颠覆,他大半夜一个人跑去妈妈坟前,哭了几乎一整夜,早上也没回来,而郁家人甚至没发现他的消失。
后来的日子里,渐渐长大的郁博实理所当然地只信任依赖叶英彦。
哪怕叶英彦因为生前惨死,成了鬼后又寂寥多年,性子多少有些冷厉偏执,但郁博实还是在一年又一年的朝夕相处中,动了心,入了魂。
少年人懂什么克制,刚满十八岁的那一年,郁博实就在一个深夜自荐了枕席。
叶英彦若还是个人,自然对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没什么想法,但偏偏他是个鬼。
世间除了郁博实,没人能看到他,没人能和他说话,没人能解他寂寥的鬼。
都成了鬼,又在乎什么戒律清规,连郁博实都敢动心,他又有什么不敢?
一人一鬼就这么胡天胡地过了几年,郁博实慢慢长大,他们也开始谈到了未来。
但一个鬼能有什么未来,叶英彦能想到的最好结局不过是——“我跟你一起再死一次。”
让叶英彦脱离郁家,不但郁博实也能跟着脱离这个恶心的地方,而且随着家仙契约的断绝,郁家一定会迅速败落,这对郁博实来说,何尝不算一种报仇?
一人一鬼一拍即合,有意大张旗鼓地发了几次财,果然郁华章上当,动了换主祭的心思。
却没想到郁老太太另有谋算,才造成了如今僵持的局面,也让卫铭等人被牵扯进这事。
与在石阵中能保持清明的卫铭不同,被吸进来的方炎理所当然进入了问心幻境。
方炎刚开始其实有点懵,毕竟无论是谁,一睁眼就改换了天地,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这是一个房间,十几个平方不算大,地面铺着原木色的木地板,墙上是米色的壁纸,书桌、衣橱也以原木色为主,床边铺着看着就柔软的地毯,在柔和的暖黄色灯光中显得格外温馨。
天花板上不显眼的地方,甚至装了立体环绕音箱,此时正播放着舒缓轻柔的音乐,处处符合方炎的喜好,就像是他梦想中的卧房。
而这间卧房的窗边,一张足有两米宽的大床上,卫铭正安静躺着,他的眼睛上甚至蒙了黑色丝绒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