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除了强烈的怨气,还有极强的术法结界。
能将怨气这样重的东西困住,这结界对神魂的作用不可小觑,饶是卫铭也一时有些却步,但...江父的情况实在等不得。
卫铭心中不免有一丝后悔,若是之前有来多看一眼,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卫铭回头看了一眼,他的锚点如灯塔般耀眼,哪怕夜色浓重,哪怕远隔千咫,依旧能为他指引回去的方向。
深吸一口气,卫铭一个矮身,钻进了石室。
石室内别有乾坤,卫铭环顾四周,八方皆是白茫茫一望无际,只中间一座石棺如无根的浮萍一般悬浮在空中,四处无可依,更不能接地汲取阴气。
石棺上方夺命钉组了个锁魂阵,令阴魂不得逃脱,只略作挣扎便要受夺命钉锥心之苦,下方更有被烈火烧灼的痕迹,难以想象其中的魂魄承受了怎样的折磨。
然而最触目心惊的,还是棺材底板上,一个散发着血液恶臭的阵法。
阵法极为复杂,其中诸多笔触符文甚至早已失传,后人只能观其形,不解其意。
阵法最中间写了一个大大的“易”字,像蛇一般狰狞的线条延伸出去,连着两端。
一端写着“南马河村江靳元,予含灵之魄,收世奴”。
另一端则是“南马河村江葛开,予世代命,收通灵赋”。
两端大字下面密密麻麻写着两人的生辰八字与生平,甚至写了两人的纠葛,江靳元属意江葛开为徒,奈何天赋未开,只得作罢,然则如今天人永隔,愿遗留含了通灵天赋的一魄予以江葛开,以真名江靳元为信云云。
与其说是描述事实,不如说是欲盖弥彰。
很显然,这是一份强制交换,所以才需要提供如此多的“辅助证据”。
交换内容也很简单,江七爷的天赋借予江父及其后代使用,而江父的名字刻在江七爷的棺材底,永世不得翻身。
从布阵情况看,江七爷的一魄饱受折磨,必然不是心甘情愿,但阵法已成,这是一份经鬼神认可的交换文书。
而卫铭贸然毁了江父的灵穴,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交换中断,受术法反噬,江父必死无疑。
不过片刻,卫铭就想明白了其中道理。
阵法一时无解,卫铭后退两步,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江七爷的一魄带回去,试试鸣冤,解除交换协议。
如今是神魂状态,卫铭拼着刀砍火燎般的疼痛,一根根拔出夺命钉,离魂时限已到极限,卫铭将江七爷的残魄一把捞出,向着方炎的方向急速回程。
石室内布满了被做了手脚的镜子,神魂一入其中只觉得四处空茫,不辨方向,还好,还好他有方炎,不然今天就要被困死在石室里。
离水镇卫铭家中,卫修诚与方旗山已经赶到,正在跟江泰仪了解情况。
说话间,就听方炎惊呼一声,转头看去,方炎怀里卫铭肉身除了冰凉,脸上、脖子上以及露在外面的手脚上,又出现了许多细碎淤痕。
卫修诚皱眉:“卫铭神魂受了不轻的伤。”
话音刚落,方炎又是一声痛哼,他捂着额头,“卫铭好像正往回赶,一直在拉扯我...”
很痛,但总算安心了些,
片刻后,卫铭终于睁开眼,他低头示意了一下,将一直被护在他自己神魂中的残魄取了出来,交给师傅。
见师弟离魂总算归来,方旗山心下微松。
江泰仪也担心卫铭,但床上形状凄惨的江父更让他揪心,他有些期盼地看向卫铭:“怎么样?”
想起两位师兄都不能开天眼,看不见自己带回来的神魂,卫铭勉强开口,“带,因果,回..”
刚离魂归来还不能掌控身体,口齿不清,听不清在说什么,但听起来好像能解决。
紧张得不行的方旗山略一放松,没忍住就开始数落卫铭:“跟你说了多少次,遇事要先问因果,问因果,问因果!!!没有同理心,不关心他人命运,你这跟医生问诊的时候不看过往病例有什么区别?草菅人命!”
晓杰的事就是个教训,若是从晓杰第一次来找双双,卫铭就能不怕麻烦跟上去看看,哪来后面的那么多事?
但卫铭就是仗着能打,艺高人胆大,这次也是一次教训。
卫铭看着方旗山,他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江泰仪蹲在旁边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一屋子师兄弟,惹出这样的事,他自己也有一份责任,明明他才是师兄...
等口舌稍稍恢复,还躺在方炎怀中的卫铭迅速将离魂所见告诉了卫修诚。
“你们在江伯父身上找找,他身上应该也有一份阵法,一式两份才算成立。那边魂魄已经被我救了出来,所以现在想想办法,请祖师爷也好,祭城隍庙也罢,得把交易取消。”
事态紧急,卫铭语气也急促。
卫修诚已经在江父身上翻找起来,他身上没什么材料,卫修诚想了想,将他翻过身来,扒下衣服。
果然,在后心的位置,一个狰狞的阵法被纹在他身上。
卫修诚又掏出残魂,试图唤醒。
师兄弟三人一起期待地看向师傅,只是...卫修诚拧着眉头,并不言语。
方旗山见师傅脸色不对,一下子站直了身体,他声音有些抖:“师傅...?”
卫修诚老迈的声音中第一次带了无力,“这是一道残魄,被折磨太久,已经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