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山地势险峻,山高谷深,村寨依山而建,卫铭冲上来时略扫过一遍,错落的房屋不足一百户,在山腰处聚居,越靠近村寨,神魂吸引力越□□铭很快确定了吸力的来源。
那是靠近村寨边缘的一处土屋,这座房子明显年久失修,院子里荒草丛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院墙边有一棵极高壮的古槐树,山中气温更低,槐树早就落光了树叶,剩下深灰色的树干,虬扎交错的枝干伸得长长的,在萧瑟的月色中往天幕探去。
这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老槐树下,一个女人的阴魂,正一遍遍重复经历死前的折磨。
在山路上徒步的女人,被土方车粗大的车轮碾过,带着尘土的车身下,女人的下半截成了一摊烂泥。
极致的疼痛催生出的肾上腺素却没有让她第一时间陷入昏迷,求生本能让女人用双手拖着残躯艰难地爬动。
司机下了车,卫铭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这人明明撞了人,举止间却不见慌乱,只是沉默地站在女人不远处观察她。
重伤的女人怎么可能爬得出千斤重压的车轮,她回头看了自己一眼,被自己歪到另一个方向的断腿吓得尖叫哭嚎,“拉我出来,拉我出来...”
司机却无动于衷。
与直接撞死相比,这样撞个半残意味着巨额的医疗费用以及下半生没完没了的抚养费,甚至还得坐牢。
不知道是不想麻烦,还是没投保险,司机显然没有要将女人送医的打算,确认女人没法从车轮下逃脱,司机转身又上了车。
启动、挂挡。
前进、后退。
前进、后退。
坐在驾驶室里,听不见女人的绝望惨叫,更看不见四溅的血肉。
几趟过后,司机从土方车上拿出一把铁锹,将地上几乎不成人形的血肉铲进一个蛇皮口袋,扔到车后斗,又从车上铲下许多渣土,掩盖地上的血迹。
车轮再次碾压几遍,一场血案就此成为迷案。
经过这样极致的折磨,女人的神魂本该撑不住,但男人好巧不巧,选了这么一棵古槐树,生生养起了女人的阴魂。
但...卫铭脸色凝重,这树...有问题。
养起阴魂,又困住阴魂还算正常,但一遍遍重复死前的经历,这就诡异了。
女人不但面目全非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更是被折磨得已经没了神智,靠老槐树的阴气吊着魂,只剩最后一点执念撑着,让她一直呼唤,“俞安乐...救救我...俞安乐...俞安乐...”
这人,是俞安乐的什么人?
卫铭修行的法门再厉害,终究还是活生生的人,以神魂直面三维世界,违反世界法则,他的魂魄深处渐渐生出寒意,若是太久不回去,必死无疑。
眼见女人无法沟通,从她这得不到线索,卫铭一边将俞安乐的主魂护得严实,一边顶着愈发严重的刺痛寒意,尽力寻找环境中的地址线索。
看了半天,这样破败无人的老宅,只有门口一个长满锈迹的门牌,“墓仔前?号”。
神魂中的刺痛让卫铭再难以待下去,他顶着女人对俞安乐的牵引,一步步艰难地往回走,他的眼中有一个灯塔般的亮点为他指引方向,那是他的锚点,方炎。
将看到的环境仔细画下来,又将俞老板发来的地址转给师兄,卫修诚脸色凝重,“你先修养,我们出去商量商量下一步怎么做。”
将线索都交给大佬,辛苦一整晚的卫铭才终于吃上了早饭,但是饭桌上,他发现...方炎情绪不好。
哪怕是一向对情绪感知不明显的卫铭也很笃定,因为方炎表现的实在很明显——他只吃了半碗饭就放下了碗。
小法器怎么哄?
卫铭想起师傅时不时给他那把宝贝剑抹油,换剑穗,立刻get到保养秘诀,他摸出一把古钱,挑了几个属性相和的,用红绳编了,朝方炎招招手:“是害怕了吗?这个给你,防身。”
红绳鲜亮,钱币古朴,又有防身的效果,卫铭满意点头,自己果然是最厉害的天师,哄个小法器还不是手到擒来。
方炎呆呆地看卫铭将古钱手绳绑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原本因为觉得自己没资格,不能说出口的话,突然有了开口的勇气,“卫铭,我不是怕鬼,我是怕你死掉。”
卫铭当时在自己怀里渐渐结霜的样子实在可怖,另一方面,刚刚听到卫铭与他师傅的对话...
是因为有了自己,才让他在冒险时更肆无忌惮吗?
见卫铭那张好看到令人晃神的脸看过来,方炎一下子又怂起来,“我是说,命只有一条,死真的很可怕...我的意思是...”他耷拉下脑袋,“你那么厉害,我说这个...”
你不乐意听吧。
卫铭看着眼前低着头,原本总是充满精神的脸突然恹恹的方炎,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笃定开口,“放心吧,我不会死,会好好养你的。”
被突如其来的摸头惊呆,方炎迷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
低下头想了一下,方炎又开口问道,“有什么方法,能让我变得更好用吗?”说出口才发现听起来不是那么回事,方炎又急急补充:“我是说作为你的工具。”
卫铭终于被逗得笑出声,看看,自己想要给自己升级的法器!就问哪个天师能有!
真是...好喜欢啊...
卫铭这笑得开怀,楼下的俞安乐捧着卫铭画出的图纸吓得简直想尖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叫自己的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