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谢蘅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等日出。”
柳襄再也笑不出来了,她微微直起身子,抱着最后一丝期待眼也不错的盯着谢蘅,轻声道:“日出还早,不如结伴而行?”
看着柳襄紧张的神情,谢蘅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他狠狠放下车帘,气的连最后一句暗语都没对。
他近日是哪里碍圣上的眼了吗?
莫名其妙给他弄这么个密旨便罢了,还给他配这样的同伴,一个女流氓一个愣头青,加起来也凑不出一个心眼子,他也别查什么奸细了,直接洗干净脖子送人头吧!
虽然没有得到最后一句暗语,但见此,柳襄和宋长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面无表情的看着那被捏的皱巴巴的车帘,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圣上为什么会选这手不能提肩部能抗的金疙瘩脆世子来做这么要命的事。
他能做什么?
瞪死北廑人还是骂死北廑人?
圣上是真的想找出城防图和奸细吗?
还是以他们为幌子,实则暗中还安排了其他人。
好在两方没有僵持太久,便又有马蹄声传来。
柳襄宋长策期待的抬眸望去,如此大事,圣上怎么也会给他们安排一个很厉害的同伴,然而随着那一人一马靠近,二人的心同时沉到了谷底。
与他们的沮丧错愕不同,马背上的人见着他们倒是欢喜的很。
乔祐年确认自己没数错柳树后,又惊又喜的上下看着二人,道:“你们也是来赏夕阳的?”
柳襄和宋长策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宋长策勉强扯开唇,笑的比哭还难看:“我们等日出。”
乔祐年双眼肉眼可见的一亮:“日出还早,不如结伴而行?”
宋长策皮笑肉不笑:“可。”
乔祐年赶紧翻身下马,道:“真的是你们啊,太好了!”
柳襄双眼无神的看着乔祐年拴马,道:“抗旨会怎样?”
宋长策:“按律,满门抄斩。”
柳襄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
她的预感果然没有错,这次的任务将会无比艰险与艰巨!
宋长策亦是重重一叹。
一个绣花枕头,一个病秧子,前路一片昏暗!
“你们在说什么啊?”乔祐年在另一棵柳树上栓好马,欢快的走近二人,这时背后突觉一阵寒气袭来,他一回头就对上一双含着刀子的眼睛,他怔了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小气……世子?”
谢蘅紧咬着牙关,恨不得当场瞪死乔祐年。
那两个没脑子的好歹能打,圣上搞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憨货来是要作甚!
乔祐年猛地想到了什么,震惊万分的试探道:“世子……也来赏夕阳吗?”
不会吧,不可能吧。
这小气鬼这幅脆身板能查什么奸细啊,北廑人一根手指都能戳死他吧!
谢蘅冷笑一声,皮笑肉不笑道:“重云,走。”
驾车的重云也没想到这次的秘密同伴会是这几人,闻言才回过神来,问道:“世子,去哪里?”
谢蘅:“进宫,抗旨!”
这该死的奸细谁爱查谁去查!
重云:“……”
他默了默,没动。
抗旨是行不通的。
即便谢蘅再受宠。
乔祐年终于反应了过来,小声问柳襄:“昭昭表妹,他真的也是啊,但他这是什么意思,嫌弃我们?”
“我都还没嫌弃他呢,他有什么资格嫌弃我们。”
重云偏头看了他一眼。
乔祐年立刻转头看向别处:“太阳快落山了,还有人吗?”
话音刚落,便又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几人忙抬头看去,越看越眼熟。
乔祐年皱眉道:“这怎么像我家的马车?”
柳襄和宋长策对视一眼,难不成真有乔相年?
马车缓缓靠近,停在了谢蘅的马车后面,车帘掀开,下来的人并非乔相年,而是乔月华,几厢错愕之后,她对出了暗语。
对于这个阵容,所有人都万分不解,搞不清圣上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其他人尚且能说得通,可乔月华一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她为何会接到这样的旨意,一时间,众人心间犹如被笼罩着一层薄雾,看不清前路。
而后直到太阳彻底落下,再也无人出现。
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那就只有认命了。
最终是乔月华率先拿出令牌,走向那紧闭的车帘,敲了敲车壁,做最后的确定:“世子,可有令牌?”
半晌后,车帘缝隙处吊出一块巴掌大的金色令牌。
乔祐年柳襄和宋长策亦将自己的令牌拿出,各自确定无误后,乔月华道:“世子用晚饭了吗?”
谢蘅没吭声,重云代为回答:“还没有。”
乔月华便道:“那不如我们先去用晚饭?也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做。”
谢蘅几不可闻的嗯了声。
乔月华便看向柳襄道:“那就去百善楼?”
柳襄自是点头:“好。”
百善楼是自家产业,商议要事比别处都要放心。
谢蘅的马车动了后,几人也各自行动。
为防人耳目,出了护城河后就各自分散开,走不同的路前往百善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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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襄和宋长策的坐骑是战马,要比其他人快的多。
二人进了包房率先点好菜。
谢蘅不少到百善楼用饭,徐掌柜对他的口味自是清楚些的,听柳襄说要宴请明王府世子,便按照谢蘅的口味推荐了菜色。
乔祐年乔月华的口味徐掌柜就更清楚了。
几人陆续到齐,菜也都做好了。
满满一桌,面前都是各自爱吃的菜,但没一人动筷子。
因为谢蘅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
他冷着一张脸靠在椅背上,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在表达他的抗拒。
乔祐年宋长策都不愿意挨着他。
于是,他左右两边的人就成了乔月华和柳襄。
乔月华几经犹豫后,朝谢蘅道:“世子,请用饭?”
这里他的身份最高,他不动筷子,没人敢动。
这时,左边传来突兀的声响,谢蘅皱眉瞥了柳襄,对上她那双无辜清澈的眼睛,他又烦躁的挪开,拿起筷子随意夹了点什么在碗中。
立在不远处的重云轻轻皱了皱眉。
柳襄见他夹了自己面前的炒猪肝,颇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他竟然也喜欢吃这个。
谢蘅一动筷子,其他人也就各自开动。
宋长策乔祐年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吃的极欢。
乔月华也默默地夹起了面前的菜,只有谢蘅没再动过。
他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己碗里的猪肝,恨不得将碗都丢出去。
这猪肝是怎么跑到他碗里的!
好在他没瞪多久,有一双筷子轻轻伸过来,夹走了他碗里的猪肝。
谢蘅冷眸看过去,柳襄解释道:“这双筷子是干净的。”
说罢,她又重新给谢蘅换了只碗,用新的筷子夹了谢蘅面前的炒笋到他碗里,将筷子递给他:“徐掌柜说世子喜欢吃炒青笋,世子尝尝合不合口味。”
其他几人都默默看着这一幕。
过了好半晌,谢蘅才不情不情愿的接过筷子,夹起了青笋。
柳襄唇角不由轻轻一弯,低头用饭。
果然是气太狠夹错了,他们嫌弃他,他大概也是很嫌弃他们的,以他的性子,能过来在这里和他们一起吃这顿饭,就已经让她很意外了。
心头气不过发些小脾气也没什么的,哄一哄也不是多难的事。
之后,几人的一顿饭将食不言寝不语发挥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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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城防图失窃案闹的沸沸扬扬,谢邵和谢澹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所有官员的口供都先后送到了二人的案前,不过,谢邵若查出什么是锦上添花,可对于谢澹来说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圣上身边的近侍过来时,谢澹正在查看这几日朝中各官员的口供,他不知是看什么看的入了神,近侍走近行礼他才察觉,忙将那份已经看了许久的口供翻过来,看向近侍:“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