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叫跟屁啾?”
“不是我起的名!”沙依格德无奈道,“哎,看它心情吧,实在不行多给它喂点生骨肉哄哄……跟屁啾很记仇的,也很凶残,你别再惹它了!”
说罢,沙依格德吹了声婉转的口哨,就听一声鸢唳,猛禽从敞开的窗口滑翔进来。
沙依格德提前绑了护臂,好让黑翅鸢栖息,谁知那鸢径直冲向简生观,扑闪着翅膀就要去啄他的头。
“跟屁啾!住嘴!”沙依格德吓得大喊。
“没事。”也不知简生观是怎么躲闪怎么出手的,瞬息之后,他的指尖又衔着一根羽毛,而那黑翅鸢已经被他拎着双翅收服,他和蔼地说,“扑腾一下拔你一根毛,还闹吗?”
跟屁啾立刻安静下来。
沙依格德:“……”
简生观把它放到沙依格德的护臂上,满意道:“就它来传信吧,这不是挺听话的。”
沙依格德竟从一只鸟的眼中看到了屈辱,只能摸摸它的头,安抚道:“别跟这老头计较,回头给你吃十串羊肉好不好?”
简生观说:“别担心,我们师徒二人不会分开太久,我去犹然勘察,你去撒罕落脚,之后可以在勾昌会合。”
沙依格德颔首:“勾昌见。”
三日后,简生观与拜厄斯率先出发,他们朝着东北方向行进,取道犹然。
又过了五日,沙依格德从王宫宝库中取来卧狮晴眼,装入特制的防沙金匣,层层锁好,带领着二十余人的出使驼队,向东直行,在莫贺延碛中途径的第一个国家,就是撒罕。
***
沙漠的夜晚空旷而寒冷,繁星满天,笼盖四野。
简生观一行人在沙坡的背风面扎营。
仆从生火做饭,护卫轮流巡岗,帐篷搭得是否结实,补给是否充足,拜厄斯全都亲自过问检查,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他显然尽力做了准备,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一路上,拜厄斯始终不敢松懈。
这是他作为小王子第一次执行正式任务,既兴奋又紧张,生怕自己行差踏错,落了别人口实,丢了王族脸面,惹得父王和母亲不高兴。故而这天他稚嫩的脸蛋总是绷着,嘱咐仆从把简生观照顾得无微不至,自己却谨慎地没去搭话,只经常不近不远地观察。
父王给他的任务只是陪同稷夏使者勘察思路,可母亲给他的任务要复杂得多。
母亲说,要抓住所有机会与稷夏使者拉近关系,要从他口中套出沙依格德的筹谋,要摸清途径国家的交好意向,还要树立他这个曛漠小王子的威信。
太难了……他怔怔想着,怎么才能完成所有的事情呢?
沉重的压力让他上了火,嘴角都起了燎泡。
脑袋里正混乱着,拜厄斯忽然看见简生观从不远处的沙坡上下来,手里拿着一团看不清楚的东西,晃悠着走了过来。
这人没有进自己的帐篷,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拜厄斯如临大敌,顿时坐直了身体。
简生观在他的篝火对面坐下,兀自整理起手里那团黑黝黝的东西,仔细看去,原来是许多纠缠在一起的草根。
简生观把草根择好,在篝火上吊了锅子煮水,把草根丢进去煮着,又从自己的大袖中摸出两个药囊,挑了点不知名的粉末和草药,放进去一起煮。
拜厄斯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
简生观说:“你嘴角不痛吗,给你煮点祛火汤喝。”
拜厄斯看着那锅乱七八糟的东西,咧了咧嘴:“别弄了,我不想喝这么奇怪的汤。”
简生观瞥他一眼:“我是神医,你不听我的,保准你明天疼得张不开嘴,等到了犹然也不见得好转,只能顶着一张破溃的嘴去面见犹然国王。”
拜厄斯抿着唇不说话了。
简生观也不理他,继续搅合着这锅材料不明的祛火汤。
汤烧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泡,带出一股清香的气味。
拜厄斯突然问:“你真是神医?那你能治好我哥哥的病吗?”
简生观凑近闻了闻药汤的味道,又往里加了一些草根:“你希望我治好他吗?”
拜厄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四下看看,见其他人都离自己有一段距离,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哥哥的身体不好,这两年他的疯病越来越严重了,母亲说,他可能活不过今年了。”
简生观问:“瑟娅王妃怎么知道王储殿下的病情如何?”
拜厄斯又沉默了。
嫌弃火不够旺,简生观往火堆里加了木炭,火势慢慢窜了上来。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独立在外,或者是因为面前的外邦老头有种漠不关心的淡然,拜厄斯难得倾吐了心声。
他说:“我不想让哥哥生病,可他还是生病了。”
简生观撤下汤锅,放在一旁晾着,问道:“你哥哥待你如何?”
拜厄斯回忆着说:“他对我挺好的,小时候带我一起玩,送了我很多新奇的玩具,还经常给我讲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什么消失了百年的商队突然再现啊,什么风鸣丘有巨大沙怪吃人啊,很吓人的。后来他生病了,就不常来看我了,只偶尔送点吃的过来。我想,他应该是看在父王的面子上,不想闹得太僵,才不得不对我好吧。”
简生观说:“当然是看在你们父王的面子上对你好的,你要是个与他无关的人,比如南市里的平民,他为什么要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