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笑道:“有甚好怕的,如此奇异的天象,一生也见不到几回,纵给砸死了也甘愿。”
那新晋弟子被吓着了,按着头上的笸箩就想跑:“我、我年纪小没活够,我可不甘愿,要不我还是回屋里去吧。”
他这副胆小模样又惹得众人调笑。
“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若真要砸你,这笸箩挡得住?那屋顶也挡不住呀!”
“且放宽心,阁主说没事,那肯定没事,咱们就当看个乐子罢。哎哟!瞧瞧!那儿是不是掉下来一颗了?”
“岂止一颗!好些都掉下来了!跟落果子似的。”
“老天爷!当真要掉那么多星辰?”
新晋弟子原本还想躲藏,但见那些掉落的星辰都远在天边,怎么也不像是会砸到自己头上的样子,渐渐也不再害怕了。
身边的师姐塞给他一颗饴糖:“瞧见没,这不好好的么,哪里就要砸死人了。别人的话信不得,阁主的话还信不得吗?”
撒开笸箩,新晋弟子嘴里裹着甜津津的糖说:“说下星辰雨就下星辰雨,半点时辰都不差,咱们阁主可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
看热闹的人在聊天,也有正经人在做事。
观天台的四个方位都有两名弟子在守着,每个方位的案几上铺着一块布帛,上面绘制着对应方位的星图,一人提灯看天,及时报数,一人躬身描画,详细统计。
少顷,身穿浅黄色罩衫的青年负手走到南方,沉声开口:“井宿,南河附近,掉落五颗,不是四颗,仔细些,不要漏数。”
观测弟子应声修改:“是。”
待他们调整后,那青年又去了其他方位指点。
见新晋弟子好奇张望,他身边的师姐解释:“你刚来不久,还不熟悉吧,那便是阁主身边的侍者甘棠君了。”
新晋弟子讶然问:“四面八方那么多星辰掉落,他看得过来么?全都数得清?”
师姐道:“甘棠君博闻强识,最是严谨细致,这方面几乎从不出错。不过他脑袋后面也没长眼睛,也不是面面俱到的。你细瞧着,那些掉落的星辰大多在南面,西面也有不少,东面和北面则未落几颗,所以他也只需要重点关照南面和西面两个方位即可。”
“嗯……确实如此,师姐你也好厉害!”
“我?我可差得远了。”那师姐闲来无事,就爱逗弄一下这样懵懂的小师弟,“你还没见过水荇君和红苕君呢,那两位姐姐也是阁主近身的侍者,各个都很有本事,你见到了可要恭敬点,不要冒冒失失的。”
“水荇君、红苕君,他们长得美吗?比师姐你还好看吗?”
“你个半大小子,嘴巴倒是挺甜的。”师姐笑着夸了他一句,继续说,“水荇君喜穿绿衣,负责打理阁主的衣食起居,还要统管整个多罗阁上上下下的内务,看着温柔婉顺,实际上颇有手段,阁里没有不服她的。
“红苕君喜穿红纱,风风火火的,很是爽快爱笑,那些上门来求咱们阁主窥命的,都要经过她这一道关,什么人她都能应付,什么人她都敢得罪,她若不肯放行,那些人就算在清琼山下磕破了头都没用。”
“真了不得。”小弟子好奇心重,又问,“我听说咱们阁主从不面见那些外人,可是真的?多大的官也不见么?”
“不见,都不见。”师姐说,“别说什么达官贵人了,当今圣上亲自来求,也没见着咱们阁主的真容。”
小弟子吓得嘎嘣一声咬碎了饴糖:“圣上也来过?”
师姐哂然:“来过啊,怎么没来过,还来过两次呢。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位还是储君,第二次是北地入侵,也来问过。据说咱们阁主按照惯例只隔着黑布与他说了话,对饮了一盏茶,那位离开的时候却是补行了祭天的礼。”
小弟子更是激动了:“老天爷,连圣上都不得见,那我们这些弟子可有福分见见阁主?阁主不是从不出门吗,天天待在阁里,总有机会能见的吧?立功得赏可以见到么?或者让我偷偷瞧上一眼也行呐。”
“想得美。”师姐点点他的眉心,“阁主是什么样的人物,我们这些打杂的哪里见得着。放眼望去,整个清琼山上能见到阁主的就只有水荇君、红苕君和甘棠君三人。什么偷偷瞧上一眼的浑话,可千万别让水荇君听了去,仔细你的皮!”
“好、好吧……”
正是一轮星落如雨,漫天璀璨的银线划过,惹得众人惊叹。
就在此时,红纱女子领着一位身穿官服的客人走来,口中埋怨道:“三个月前不就与你们司天监说过了,这天象躲不开避不掉,也不会惹出什么祸事,怎地又来问了?”
那官员刚爬上山,又急又累,拢袖擦着脸上的汗,喘着气说:“可、可我们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陨星啊,现有的历法也没推算出这星象,这、这总是要谨慎些的,万一是个什么征兆,陛下问起来,我们司天监也不好交待啊。”
“你们不好交待,与我们阁主又有何干了?”红纱女子怒斥,“司天监每旬都派人来找我们阁主问天祈地,这还不够,大半夜还要来烦!若不是阁主早有预料,让我今日对你们通融些,我才懒得理你!”
“哎呀,不愧是多罗阁主,当真料事如神,胸怀天下……”那官员急忙奉承。
“废话少说,早问早了结,快些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