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不远,褚漫川负手而立,跟他一样没有束冠,只是随意系了条发带。
晚间的风带着舒适的凉意,褚漫川转过身,想也没想就叫出他的名字:“则安。”
楚崖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又来了,还是一点征兆没有。
褚漫川暗道不妙,改口又唤道:“楚崖。”
“别啊,还是继续叫我则安吧。”楚崖站在屋檐下,月光只照亮了他的左脸,那道阴影分割线就像是一把利剑,把一个人生生割裂成了两半。
他的眼睛略略眯了一些,阴阳怪气地说着:“反正此时此刻,师尊心里想的也不是我,何苦勉强自己言不由衷呢?”
“你——”
“我又不能拿师尊怎么样,毕竟让师尊高兴是弟子的职责嘛。”
褚漫川眉心微动,无奈道:“别胡说,你忘了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了?”
“你是说那个兰则安是我的一部分?”楚崖终于忍不下去了,“师尊不想承认自己心里有别人,所以就想说服我相信这个愚蠢的理由,对吗?”
“楚崖?!你能不能清醒点?难道这些天你一点也没察觉到自己魂魄不稳吗?”褚漫川也忍不住了,其实他早就忍不住了,“你当我褚漫川是什么人?你觉得我认不出你吗?还是你觉得养魂玉是假的?”
情绪发泄出来以后,褚漫川心里好受多了。但刚才被一直压抑的怒气冲昏了头脑,这会儿冷静下来才发现,楚崖周身散发着浓浓的杀气,山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四周听不到一点声音,却冷的可怕。
这股杀气不是针对他,而是从楚崖身体里透出来的凶戾之气。褚漫川紧紧盯着他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猛然想起了位于凶器榜首的望渊戟。
所谓凶器,通常会诞生在极煞之地,凝聚着纯粹的杀意和戾气,持有者会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有时候甚至会被凶器控制,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师尊,救我。”有那么一瞬间,褚漫川好像听见了楚崖、不,这是兰则安的声音。
不过只是短短一刹那,楚崖就重新夺回了身体的主动权,只是面庞却变得异常苍白。
纤长的睫羽遮住了褚漫川眼底的神色,察觉到适才出声的人是谁,他原本平静的脸上也有了转变。
楚崖直接融合了望渊戟,在这把凶戟极端的煞气影响下,他的负面情绪会被放大数倍。而兰则安的真身帝兰是仙植,修的又是君子道,跟目前的戟修楚崖完全就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
道不同,魂魄融合起来本就困难。兰则安占据身体的二魂六魄,但实力过于低微;而楚崖虽然只有一魂一魄、且记忆混乱,但融合了望渊戟,这一魂一魄就足以和兰则安抗衡,来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褚漫川先前只想尽快促成楚崖三魂七魄融合,但直至今日才发现,这事急不得,人也更是逼不得。
更准确点说,就是凶器望渊神戟逼不得。
兰则安的实力太低了,若想融合楚崖那一魂一魄,只能先转移开楚崖的注意,否则此事难如登天,几乎是没有可能。
“师尊想好新的理由了吗?”楚崖的声音尤其阴沉,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意。
褚漫川闭了闭眼,到底是按捺住了内心的潮涌,片刻后从容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我明白了,你果然还是放心不下那个兰则安吧?”对视良久,楚崖率先打破僵局,“师尊,我们就当这七百年里什么也没发生过好不好?我们还像以前一样,行吗?”
褚漫川微微叹了口气,轻言轻语道:“楚崖,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一起解决它。逃避是永远迈不过这个坎的,相信我好吗?”
楚崖眼神顿了顿,迟疑了一阵子,还是不太相信:“师尊是要和我一起解决兰则安吗?”
“你!”褚漫川差点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楚崖看他不正面回答自己,直视他的眼睛慢慢垂下,眉眼耷拉着,失魂落魄的模样仿佛是一个被丢弃的小可怜。
“你先别想他了,你现在身体怎么样?”褚漫川没法,只能先强势转移了话题,“望渊戟毕竟是凶器,我怕它会影响到你的神智。”
“师尊,我很清醒,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就是因为我太清醒了,才会这么痛苦!”楚崖赤红着双眼,声嘶力竭,“我也想装作不知道!装作不知道师尊变心了!装作不知道师尊喜欢上了别人!装作不知道师尊是在骗我!但我做不到!我没法视而不见,也没法一直骗自己,更没法接受师尊对我的糊弄!”
褚漫川想,他应该生气的,这些控诉他的话带着十足的感情色彩,成功把他塑造成了一个见异思迁、三心二意的负心汉。
可现在说话的人比他这个被说的人还要委屈,活像是他褚漫川真做出了这些事一般。
“太荒唐了。”实在是太荒唐了。
自打楚崖从上古神域活过来以后,他还没来得及跟这家伙清算呢,反而先被泼了一盆脏水。
“确实太荒唐了!我不在的时候就罢了,现在我都回来了,师尊心里竟然还惦记着那个替身!”楚崖感觉心头笼着一团怒火,还烧得特别旺,这把火迅速点燃了他的血液,让他冲动的想做点什么。
褚漫川:“……”根本说不明白,变戟修后是真能抬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