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漫川的右臂却在这时下滑,右手掌心撑在兰则安胸膛上,力道很轻很轻,轻到兰则安甚至没有丝毫反应。他在换气的间隙往后仰了些,黑眸迷离湿润,温声道:“楚崖?”
轰的一下,兰则安瞬间僵住。
意识渐渐回笼,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褚漫川,脑中浮现出刚才做过的那些事,就像晴天霹雳、当头一棒,只剩一颗心在胸膛剧烈震颤着。
怎么会这样?他在想什么?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褚漫川盯着他,眼睫微垂。他似乎是累极了,歪倒在兰则安身上后,眨眼功夫就睡着了。
兰则安像石化了般枯坐许久,好长时间才回过神,给褚漫川理了理凌乱的衣衫。
这时,外面的雨声终于传进屋里,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踉跄着走出去才发现,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雨下大了。
狂风吹卷着红色枫叶,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兰则安脸上、身上,很快洇湿了他的衣袍。
他嘴皮嗡动,喃喃出声:“我真是个畜生、畜生……”
第29章
兰则安在雨中站了一宿。
褚漫川在屋里实打实睡了一宿。
翌日,将近辰时末,正屋房门才从里面打开。
听见门开的吱呀声,兰则安身体一僵,从喉咙里艰涩挤出声音:“师、师尊。”
他的嗓音很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粗粝,也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硬生生憋出这声本该是尊敬的称呼。
是的,本该是尊敬的称呼……
可昨天晚上,他却做下那种罪孽深重之事。
他无颜面对师尊,也无颜面对自己所说的君子道,更无言面对手里的青霄剑。
褚漫川却似毫无所觉,在屋檐下站定,瞧着他好奇问道:“则安,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弟子……”兰则安嘴唇微颤,几次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褚漫川偏不给他解围,就等着他回话。
“弟子有罪,还请师尊责罚。”兰则安终于下定决心,一撩衣袍,干脆跪了下来。
他没脸看褚漫川的反应,也不敢抬头,视线落在了身前掉落的一片红枫叶上,默不作声等待着褚漫川的审判。
但褚漫川并没第一时间搭腔,眼角余光一扫而过,轻轻扬唇一笑:“你倒是详细说说,你有何罪?”
兰则安记起昨夜亲密的火热缠绵,喉结上下滚动,心跳也跟着不受控制起来,极端心虚的感觉让他难以自持。
“怎么不说话?”褚漫川懒散的声音似笑非笑。
兰则安心如乱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详细说说,也不知道褚漫川这个意思究竟是要做什么。
他收紧了下巴,垂眸遮掩了所有情绪,低声道:“弟子昨夜未经师尊传唤,私自进了正屋。”
“啊,就这事啊。”褚漫川轻飘飘接过他的话,语气带着点戏谑,“我还当是什么事呢。”
兰则安心里咯噔一下,猛然抬眸,直勾勾看向褚漫川。
师尊这话……听着倒像是不记得昨夜发生过的事一般。
他跪在原地,脊背挺直,眼珠一动不动。神色虽略显困惑,但更多的还是不可思议。
倘若师尊是真的不记得,那他到底还要不要说呢?
兰则安思绪起伏不定,眼神闪烁,错开与褚漫川对视的眼睛,方才轻轻嗯了一声。
褚漫川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笑了:“还有什么其他事吗?”
“……没有了。”兰则安低下头,声音绷得紧巴巴的。
“哦,那话说回来,你一直站在这里做什么?”褚漫川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深沉,让人捉摸不透。
兰则安的视线中出现了褚漫川的衣角,特别打眼的紫色,让他一下就把目光从那片鲜艳的红枫上挪了过去。
“回禀师尊,弟子心中有愧,故此在这里等候师尊。”兰则安底气不足,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褚漫川静静注视着他,眉宇间透出一股不易察觉的冰冷气息。被他盯着的兰则安就像被定住了一样,一点也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再说些什么。等了好半晌,褚漫川才端着漫不经心的调子,随意道:“行了,就这么点事,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若是这时候有人上山拜访,瞧见你这副可怜样子,还以为我这个做师尊的对你做了些什么呢?”
兰则安淋了一整夜的雨,此刻低头不吭声,面容苍白,长及腰部的墨发半湿半干,乍一看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仿佛一个遭到丢弃、无家可归的孩童。
真是一贯会装可怜,这家伙!
兰则安也好,楚崖也罢,每次做错事都是一副先低头的委屈样子,好像天生就懂得该怎样表现自己,好叫人去心疼他。
褚漫川清楚记得,当年楚崖第一次亲吻他,也是这般。
那时两人是在妖域,楚崖进了幻阵,混淆了现实与梦境,也同昨日一样与他耳鬓厮磨,极尽亲密之事。但清醒了以后,就跟兰则安现在反应如出一辙,第一时间低头认错,只是那时楚崖还直接表示他对自己起了别心。
“弟子惶恐。”兰则安假惺惺地回答他,避而不谈其中内情。
果然本质上没差,君子道也就是修给他自个儿看!褚漫川眼底闪过一抹深意,缓慢道:“为师出去一趟,你好好待在藏月山,哪儿也不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