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锦疑惑地看莫三娘子,她觉得莫三娘子言语间似乎有些犹豫。
莫三娘子这才道:“那是九殿下的外家,以恩荫入官,如今做到了怀化将军。”
九殿下?
希锦心里顿时蹦出那日在蹴鞠场外碰到的那个,就是他了,不过是个浮浪纨绔罢了。
这么一想,倒是自己想错了。
总觉得那小娘子对自己敌意颇深,她以为这是那小娘子觊觎皇太孙妃的位置,但如今看,她竟是为了那位浮浪九殿下打抱不平了?
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精明的呢!
这时候,两个人已经到了莫妃殿前,因今日前来的女眷多,外面倒是很有些人簇拥着,一时听说皇太孙殿下家那位庶人小娘子来了,纷纷看过来。
一看之下,自也是意外不已,谁能想到竟是这般绝色,便是在这争奇斗艳的宫廷中,都是少见的!
那莫妃娘娘略有些圆润,不过眉眼确实是个本分温和的,也怪不得有如今的福气。
希锦依礼上前拜见,她看着希锦,也是惊叹不已,当下忙招呼希锦上前。
希锦走过去,莫妃娘娘拉了她的手,感慨不已:“可真好看,我在后宫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几个像你这般模样的,可真是玉为骨,花为容,你这是吃什么长这样好看呢!”
希锦笑道:“娘娘过誉了,我从乡下地方来,初来乍到的,到底不懂规矩,还请娘娘见谅。”
她这么一说话,众人只觉她声音绵软好听,真真犹如仙籁一般,越发惊叹。
莫妃娘娘见了,越发喜欢,又问起希锦诸般事来。
这时候陆续有宗室女眷上前拜见,莫妃娘娘慈善,都给希锦指认了,这个是什么什么帝姬,那个是某某郡王妃,还有那某某夫人的,希锦听得眼花缭乱,记是记不住的。
不过她留意了那宋家的小娘子,看起来是个爱说爱笑的,站在花团锦簇中,倒是机灵得很,长袖善舞,一忽儿和这个说几句,一忽儿又和那个笑几句。
希锦也不认识几个小娘子,便在一旁看别人斗草,谁知道正看着,那宋家小娘子却走过来了,和希锦略打了个招呼,便笑着道:“宁家娘子,等会皇宴,你可是要当心些,那皇宴上许多讲究呢。”
希锦:哦……
这话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意思是她乡下来的,不懂规矩?
她便故意问道:“是吗,许多讲究?”
宋家娘子:“是,不说别的,听说连座次都是有许多规矩的,要按诰命品阶身份来。”
希锦:“听说?那宋家娘子也是头一次参加了?”
宋家娘子心想这不是重点,不过她还是点头:“是,不过我往日在家中——”
她还没说完,希锦已经快速地道:“你自小长在皇城,竟是头一次参加这种皇家宴?你往日竟从未来过?”
她用一种格外同情的眼神,惊讶地看着她:“这可真不容易,皇城十七年,你总算能见识见识了。”
周围人听着,全都震惊。
这皇太孙家的小娘子生得如此花容月貌,谁知竟是牙尖嘴利的性子?
旁边众小娘子全都惊诧,那宋家娘子更是不敢置信,她怎么能这么说?同情自己?自己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小地方来的乡下娘子同情了?
她脸红耳赤,当即道:“怎么会,我自小长在皇城,我娘并我长姐都是参加过这种宴会的,还有我表哥——”
希锦:“哦,你娘你长姐你表哥都参加过,我明白了,你从小眼巴巴地听大家讲,馋都馋死了,如今总算是有机会了,想必你听了一肚子的宴会规矩吧,那你等会走路可得小心些。”
小心些?
希锦看着大家疑惑的目光,娇俏一笑,却是道:“我怕宋家小娘子走路太快,这满脑子的规矩讲究万一晃荡出来,那不是要出丑了吗?”
众人听闻,一愣,愣过之后,就险些笑出声。
不愿意太得罪这宋家小娘子,努力憋着而已。
也有不太能憋得住的,抬起手来用手帕捂住,假意咳嗽来掩饰。
那宋家小娘子羞愤难当:“汝城那是什么地方,听都没听过,什么规矩都不懂,竟还想着在这里抢风头?”
希锦一听:“哦,汝城?你不知道,没听说过?那我可以告诉你,那是皇太孙潜居了十二年的地方。”
她特别好心的样子:“现在知道了吗?可是要记住,皇太孙住了十二年的地方呢!”
周围人等全都努力憋着笑。
宋家小娘子自然听到了,她一时越发羞愤,万没想到,这外地小娘子竟如此伶牙俐齿。
她满眼不屑:“什么东西!”
还待要说的,恰好这时候皇家宴已经开始了。
旁边就有和宋家小娘子要好的,把那宋家小娘子拉到一旁,低声道:“宴席开始,看她能坐什么座位。”
她一提醒,宋家小娘子顿时明白了。
要知道这入座是有次序的,皇室宗亲中那些嫡系亲近的坐在殿上,一品诰命夫人则是坐在殿庑间,一品之下排列在彩楼后面,至于殿上的坐凳,也都是按照品阶高低来排列的,头两行自然是好位置,后面第三第四行则只有黑漆偏凳了。
希锦没诰命,到了这种场合难免就有些怪异,毕竟她那身份不尴不尬的。
当下宋家小娘子勾唇,嘲讽地道:“那等会我们可得睁大眼睛瞧瞧了。”
于是两个人便都笑起来,说笑了一会,各自就过去自己母亲那里。
她们这种年轻小娘子没诰命,自然是随从自己家族中长辈的座位,就在长辈身后有个黑漆偏凳,不过贵在位置好,那是一般人不能比的。
而这时候,面对希锦的座位,就连旁边女官都为难,不知道怎么安排了。
于是适才那群小娘子,全都好奇起来,面上说说笑笑的,其实暗地里支棱着耳朵想听动静,看看这事怎么圆过去。
第54章 抓贼了!
能来这皇陵的,身份自然都不一般,多少听家里提过,知道皇太孙家这小娘子是商贾出身,很是低微,不过皇太孙就是要把她带过来,且她给皇太孙生了血脉的。
据说皇太孙还一心要她做正妃,只是官家那里不允罢了,于是这小娘子的身份反而被架起来,高不成低不就的,不不尴不尬。
希锦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窘境,不过她并没在意,莫妃既然能特意关照了那莫三娘子接了自己过来,安排得周到,那自然是事先预料到的。
果然,这时候便听那莫妃笑着道:“好孩子,你就坐在我旁边吧,我正想着问问芒儿呢,我们坐一起,正好说说话。”
说着,特意让人搬来了软凳,就在莫妃下首,又让人额外准备了一份小几,那小几上放了环饼、油饼、枣塔等看盘。
大家见了,心知肚明,这样解决了皇太孙家小娘子的诰命座次问题,又不至于辱没了皇太孙的身份,等于是皇太孙家小娘子随着莫妃娘娘坐了。
希锦便笑着应了,坐在莫妃下首。
宴席上,自然各样美食俱全,希锦要多少顾着皇家礼仪,其实吃得并不太尽兴,不过勉强吃饱罢了。
宴席过后,却是到了水军演练时候,众女眷也纷纷出去,站在那阁楼上,远远看那水军演练。
希锦自然是好奇,隔着那水榭看过去,却见这皇林苑果然有宽阔的河道,那河道上有数十艘艨艟,上面有衣着彪悍的勇士正弄旗标枪,他们将手中长矛掷在空中,又左右腾跃来接,就是在水面上竟也如履平地,只看得人咂舌不已。
众小娘子惊叹之余,也窃窃私语起来,还有人偷偷看那边的旌旗黄幡。
原来官家正带了众武将校阅水军呢。
希锦看着那人群,便也看到了阿畴。
阿畴已经换上了一身墨色织锦劲装,袖口腰身都收得紧,锋利挺拔,竟隐隐有几分锐气。
她这么看着,不免想起以前,其实他容貌出众,可身上是很有一把子力气的,且动作矫健敏捷,她还曾疑心他不是人。
如今想来,原本就是练家子了。
未必多好,但至少是有些功底的。
这郎君啊,嘴里没几句真话。
恰这时,阿畴的视线远远地越过众人,落在希锦脸上。
一瞬间,两个人的视线隔着那么多人相对。
希锦微抿唇,便轻轻绽唇,回他一笑,很友好,很柔软。
阿畴的视线中隐隐有了热意,以及一些说不出的什么。
谁知道突然间,希锦又感觉一道狐疑探究的目光看过来。
希锦看过去,那人却是阿畴舅舅陆简。
陆简脸色阴沉,皱着眉头,显然很是不悦,就那么盯着她。
希锦莫名。
心想你一个长辈,对着我这花容月貌的外甥息妇看,这算什么,能不能要点脸?
骤然间,她心里又一动,要不要挑拨离间,回头哭啼啼地对阿畴告状,说他这舅舅为老不尊?这舅舅也不算太老吗,三十五六岁,若说他觊觎自己美貌,还是很说得通的。
到时候肯定能让阿畴恨他!
别看阿畴性情难测,但她现在最清楚不过,谁多看她一眼,或者她对谁笑笑,阿畴都恨不得挖了人家眼睛的!
所以她若是如此这般——
不过很快她就打住了这念头。
罢了。
其实阿畴也挺可怜的,爹死娘没的,也没个亲人和倚靠,如今初初回到燕京城,四顾无亲,真正为他打算的也就这舅舅了吧,她还是别这么坏心眼了。
而此时就在不远处,陆简看了希锦半晌,才勉强收回视线。
阿畴自然感觉到了,他挑眉,疑惑地看他舅一眼。
陆简死死皱眉,脸色很不好看,硬声问道:“她头上戴的什么?”
阿畴:“自是发饰。”
陆简眸底有了些许恼意:“我是说那件金蝉玉叶发簪。”
阿畴便再次看向希锦,却见此时希锦头上戴着的是一件样式新奇的发簪,那金蝉以黄金累丝而成,惟妙惟肖地立在玉叶上,而那叶片是用和田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玉叶叶脉分明,纤薄优美。
这羊脂玉洁白匀净犹如凝脂,玉蝉华美别致,更兼样式新奇,倒是惹眼得很。
他便道:“如今初来乍到,还不曾为她置办太多首饰,今日皇家宴,我不能让她寒酸了,便从昔日母亲嫁妆中寻了几件给她用。”
略顿了顿,他又道:“这是我家娘子,若是太寒酸,我丢不起这人。”
陆简一听,脸都黑了:“这是你母亲的嫁妆,你竟随意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