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一睁开眼,便觉男人有力的指掌轻按在她的肩头。
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懵懵地看着他:“要,要起吗?”
虽睡了一觉,但她还记得要进宫见官家,这是大事,马虎不得。
阿畴俯首下来,低声道:“还早。”
他说这话的时候,恰听得外面响起四鼓,竟已是四更时分。
希锦朦朦胧胧地看着上方男人,他已经梳洗过了,齐整矜贵的样子。
她纳闷:“那你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他:“你先睡吧。”
说完,为她盖好锦被,掖好了被角。
希锦下巴抵住那被子边:“你要进宫是吗?”
她也醒彻底了,这才想起好像朝廷的官员是要上早朝的,似乎是个辛苦活。
阿畴已经起身,他穿了绯紫曲领大袖,腰佩紫金鱼袋,因身形太过修长挺拔,以至于躺在榻上的希锦只能平视他的腰间。
这个视觉下,她觉得身边男人颀长到犹如一道山峰笼罩在榻旁,尊贵得不能轻易直视。
她甚至胡思乱想,若是那孙嬷嬷还在,看到今日的他,怕不是得吓死。
这时候,阿畴修长的手指整理着自己的衣领,脸上没什么情绪地回答:“早朝,我要进宫一趟。”
希锦有些茫然:“你进宫,那我呢,我什么时候进宫?”
今天她进宫,她该怎么办?
宫中什么规矩,见到官家她应该说什么,她全然不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呢。
阿畴垂下薄薄眼皮,便看到床榻上希锦,锦被微遮住尖尖的下巴,只露出巴掌大的脸,仿佛有几分楚楚动人的可怜。
他想起昨晚种种,谁能想到这样看似纤弱的小娘子,能有那样的丰腴,让他如此放纵,如此满足。
他静默低看了一会,才低声安抚道:“我会派人来接你,到时候陪你一起见官家,我会陪着你和芒儿,你不用担心。”
希锦这才松了口气:“那还好。”
阿畴温和地道:“你如果不犯困了,可以先见见詹事,他是很本分的人,我已经吩咐过了,他会在外面候着,府中有什么事,你先和他讲。”
希锦:“那孙嬷嬷呢?”
阿畴看她:“刚才王詹事过来一趟,说孙嬷嬷闹着要离开,已经收拾好包袱了。”
希锦:“啊?”
窗外眼看着还黑着呢,又阴着天,冷飕飕的仿佛要下雨,若是以往她在家里时候,醒过来转过身还得再睡一个甜觉。
结果这皇太孙府中竟然已经这么大动静,一个收拾好包袱闹着要走的嬷嬷,一个已经过来回事的詹事,以及一个穿戴整齐要进宫的殿下。
这么一想,她竟是那个最懒散的,还躺在被窝里呢。
她懵了一会,终于想明白了:“那,那我也起来吧。”
阿畴叹:“睡会吧,你这么贪睡,我让人准备了汤水,等你睡饱了便起来沐浴。”
他安排得周到,不过希锦却惦记大事,不能当这懒虫:“那个孙嬷嬷,她走了吗?”
阿畴:“没,等在外面,跪着,非要拜别我。”
希锦:“!!!”
这老腌臜货,不就是想让人留下她吗,来了后肯定哭啼啼说不舍得但没办法必须走,她还想告状?
但凡她给她来明的,她宁希锦还能敬她几分呢。
结果就这?
她冷笑一声:“让她进来!现在就进来,让我看看,她怎么给你拜别!”
她这么一声,倒是把外面端了洗漱用具等着伺候的丫鬟们吓了一跳。
这小娘子,和谁说话呢?
她和皇太孙殿下这样说话?
就吆五喝六的,跟吆喝奴才一样啊……
第42章 他果然向着她
房内,对于希锦的话阿畴已经习惯了。
她昨晚被他那样折腾,这会儿醒来,必然没睡饱,她没睡饱就有起床气,也是难免的,往日一直都是这样的。
没恼他就很好了。
所以他也只是看了眼一旁滴漏,道:“还有些时间,那就先让孙嬷嬷过来,把这事处理好,先让丫鬟服侍你——”
他本想说让丫鬟服侍你先穿衣,谁知道一看,希锦已经精神抖擞就要爬起来。
他一步上前,落下旁边的帷帐,略遮住了。
这会儿丫鬟就要进来服侍,那满身的雪肌和那有些触目惊心的红痕,不想让她被底下人看到。
希锦:“也没外人,随意披裹上就是了,让她进来。”
她是想着速战速决,免得耽误了阿畴上朝。
上朝那可是大事。
阿畴当即吩咐了一声,让把那孙嬷嬷传过来,不过他自己却是拿起一旁的交领窄袖襦,为她穿上,又帮她把那系带给系好了。
他这么系着的时候,希锦已经迫不及待会会孙嬷嬷,便道:“好了,随便系上就好了。”
本来那孙嬷嬷就是伺候的,都是女人家,又没外人。
阿畴却没说话,只是耐心地帮她系好,又帮她把那一头乌发轻掩在里面遮住了颈子间的红痕。
希锦没心思留意这些,她在想着那孙嬷嬷,那孙嬷嬷诡计多端,这后宅的把戏怕不是早就玩熟了,等会不知道怎么变着法儿告自己的状抹黑自己,她想着自己该如何应对。
不过抬眼间,看面前这郎君,俊美沉静,就那么垂着眼帮自己收拾长发,很是耐心细致
她想,阿畴当然是向着自己。
两个人一夜缠绵,那是何等温情缱绻,他肯定不会恼自己。
所以孙嬷嬷告状也白搭!
阿畴看出希锦的心思,道:“这件事我来处置,等会你不必说话。”
希锦:“为什么?”
阿畴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脸:“本来就是我该处理好的。”
希锦:“也行。”
她看着他,眼神中很有些胁迫的意思:“且看你怎么处置。”
阿畴接受到了,明白她意思:“先过去外厅。”
当下希锦也就起身,结果下床时,身上却觉乏力,两腿酸软。
阿畴见此,上前略扶着她的腰,于是夫妻二人这才过去外堂。
因如今入春了,暖和,外堂那里只立了一道山水插屏,并没挂帷帐,希锦过去后,便坐在那边矮榻上,舒服地略靠着。
这时候那孙嬷嬷已经过来外堂,她昨晚就气得够呛,已经在收拾包裹了,收拾了当然也不能轻易走,必须等着皇太孙来了,要和皇太孙告别才能走。
昨晚实在是太晚了,她虽知道皇太孙回来,可没法见到。
她知道今天皇太孙要进宫,是以一大早就过来请辞,好在皇太孙还没离开府中,她总算是能见到了。
她当然明白,自己昨晚负气要走,指望那商贾女挽留自己是不可能的,王詹事也不敢说话,唯独见到皇太孙,自己才能真正留下。
留下后,自然是再做计较。
如今皇太孙一大早便让人请自己,她心里已经有底了。
她步入厅中,第一眼自然看到了希锦。
一看之下,心中便是止不住的厌恶。
这小娘子身着一抹栀子黄交领窄袖襦,头上堆满珠翠,又把那金钗半卸,就那么乔模乔样地靠在软榻上,娇滴滴地动人,全身没半点庄重,倒像是没骨头一般!
关键皇太孙殿下还站着呢,她倒是跟个娘娘一样靠坐那里,没个女人家该有的模样!
这样的娘子,该是何等懒散无知,又怎么能指望她伺候好皇太孙殿下!
她心里越发鄙夷,心道这皇太孙流落民间,寻了个商贾女作配,浑身没半点正经样子,可真真是不堪配。
堂堂天家贵胄,竟然让这么一个下贱女子沾了去!
她满心怨言,自是要说过阿畴听,是以直接噗通一声跪在那里:“老奴见过殿下,老奴无能,请殿下恕罪!”
阿畴道:“孙嬷嬷,快快请起。”
孙嬷嬷却是不起来的,她跪在那里,眼含热泪,哭着道:“殿下,是老奴不中用,老奴年纪大了,不能为殿下打理家中事务,这是老奴的错。”
她说到这里,语声哽咽:“老奴愧对娘娘,若是先太子妃娘娘知道老奴这么不中用,只怕是要责罚老奴了!”
她这么哭嚎着间,希锦听得也是惊讶,她略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孙嬷嬷。
她可真会哭呀!
人年纪大了,声音悲怆,痛彻心扉,哭起来那样子她都要同情了!
况且人家年纪大了,况且人家还把阿畴的亲娘给扯出来了。
希锦觉得,自己应该学习学习,以后哪一日阿畴若辜负了自己,她便要这样哭,如此这般一番。
那孙嬷嬷这么哭着时,也睁着泪眼看看皇太孙,结果却见皇太孙站在那里,神情清淡,看不出喜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再看旁边的希锦,却见希锦好奇地望着她,就仿佛看戏一般,睁着眼睛瞧,竟是看得个有滋有味!
孙嬷嬷一嗓子嚎就差点噎那里。
这烟视媚行的小娘子是什么意思!她在看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