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青年旅社门口接他时所穿的连衣裙被扔在里面,还半缠半裹着另一样浅蓝的事物。
蕾丝的、薄软的、轻盈的。
……池霭的内/裤。
季雨时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反反复复经历着支起变软、支起变软,眼下干脆彻底坚硬如铁。
汹涌的欲念取代了饥饿的食欲,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生生不息。
季雨时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想道,用冷水使劲冲一冲会不会变好。
而另一边,见季雨时迟迟不回的池霭,也趿拉着拖鞋来到了卫生间的门外。
叩、叩、叩。
她屈起指节敲击着门板:“小雨,你好了吗?”
可季雨时消也消不下去,说也说不出话。
他的手脚发凉,血液却因为池霭软绵绵的呼唤越发沸腾。
敲到最后,池霭担忧今晚的事会给季雨时年轻的心灵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心里责怪着受了祁言礼引诱而冲动行事的自己,口中则尽量放缓声调,问道:“你都听到了,是吗?”
刹那间,季雨时的气血尽数冲向了天灵盖。
他原本决心出了卫生间就假装不知道这件事的发生,却不想池霭直接揭破。
他尚怀有一丝侥幸的妄想,明知故问道:“……池霭姐,在说什么?”
“我和祁言礼在房间内的事,你都听到了吧。”
池霭不再询问季雨时,而换上笃定的语气。
有一层卫生间的大门作为阻隔,看不到对方的面孔,接下来的话就好出口了许多。
池霭道:“食色性也,其实没什么的。等你进入大学,或是踏上社会,有了喜欢的人就会自然而然发生这些事情——欲/望不是洪水猛兽,用平常心看待就好。”
坐在马桶盖上的季雨时沉默着。
又倏而问道:“言礼哥……是你喜欢的人吗?”
“……”
池霭没想到季雨时的重点会歪到这个层面上。
她无语片刻,以实话相告:“不算吧,至少现在不算。”
听闻池霭矢口否认她与祁言礼之间的关系,季雨时顿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狂喜。
在这阵冲昏头脑的狂喜驱使下,他蒙蔽了思考能力,呢喃道:“姐姐,那我……”
“你?”
“你不可以。”
池霭淡定地打断他。
面对季雨时的方向渐歪和冥顽不灵,她逐渐感到有些头疼,想到明天一大早等他离开,接下来的半年内都不会再相见,她当机立断,决定把季雨时的所有绮思交给时间来处理。
“你还年轻,就算想谈也应该找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
“更何况,我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照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对象。”
池霭残酷地留下这两句话,转身打开卧室的大门,“我先进房间了,你出来吃了饭也早点休息,洗手台下面有新的洗漱用品,可以拿来直接使用。”
“那么,晚安。”
砰地一声,她把大门闭紧。
……
没办法面对池霭,也想不出任何可以打破僵局的回应。
季雨时只能沉默折返到空无一人的餐桌旁边,望着自己那份没有开封的煲仔饭发呆。
饥肠辘辘的肠胃再次发出催促的信号,一声又一声咕噜噜地不停叫唤着。
像是栖息在巢穴之中,长大嘴巴等待喂食的丑陋幼鸟。
季雨时突然很厌恶这样的自己。
克服不了食欲。
同样的,也克服不了不该有的性/欲。
他将手握成拳头,狠狠抵在靠近胃部的位置,用近乎自虐的方式让疼痛抵消其他感知。
最后还是口袋里具有份量的零钱硬币提醒了季雨时。
这份食物是用池霭的钱来买的,他没有资格去浪费,只能心怀感恩地吃完。
季雨时将剩下的钱都掏了出来。
四枚硬币,两张二十块钱的纸币,是购买两碗煲仔饭的剩余。
他展开皱巴巴、残留体温的纸币,将它们对折整齐。
而后连同硬币,一起放在餐桌左侧摆放着的装饰花瓶旁边。
季雨时坐了下来,打开硬质的顶盖,褪下一次性筷子的外衣,纵使食不知味,他依旧强迫自己,一口一口、仔仔细细地把早已凉透的煲仔饭咽了下去。
煲仔饭的精华便是锅巴。
放置时间太久,错过了最佳食用期限,空留金黄外表却失去香脆口感的坚硬米粒,在季雨时的口腔间来回辗转碰撞,一粒粒如同砂砾般硌着他柔软的牙齿。
而遭池霭毫不犹豫拒绝后产生的失落感,也在密密麻麻硌着他的心。
季雨时想要为自己的莽撞道歉,却没有勇气去敲响池霭的卧室大门。
一碗份量不算太大的饭食,他吃了整整一个小时。
吃完饭,他用厨房的抹布擦干净桌面,又将包装盒连同外卖袋收起,扔到垃圾桶里。
季雨时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池霭才能如同过往那样,对自己露出温柔的笑容。
万般茫然之下,他又拉开通往露天庭院的玻璃门,取来外面倚放的扫帚拖把,一遍又一遍细致地清洁起客厅、厨房和进门的玄关处。
如果可以,季雨时甚至想帮池霭把衣服洗了。
然而那条单薄的内裤也纠缠在连衣裙中,他害怕刚提起衣篓还没打开洗衣机,就被从卧室里冲出来的池霭狠狠给两个巴掌,一边大骂流/氓变/态,一边将他扫地出门。
这样一想,季雨时越发陷入沮丧的状态。
他带着期待看向紧闭的房门,渴望下一秒池霭能够走出来,抚摸着自己的脑袋,笑盈盈地说道“没关系的,小雨,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或者干脆彻底消除这一天的所有尴尬记忆。
季雨时将地面拖了又拖,心里的希望涌起又坠落。
池霭却始终没有出现。
她的卧室安静地仿佛无人在内。
偌大的空间里,唯余季雨时独自在外,力所能及地做着一切他能够想到的家务。
……
而另一边。
滨市传媒附近的餐饮一条街。
像是生怕被某些不该知道的熟人认出自己,出发前方知悟特地从家里的车库中挑选出一辆,自从买来以后就嫌弃颜色搁置在一边的荧光绿迈凯伦。
深夜十一点,他将这辆如同绿色闪电般的拉风跑车停在餐饮一条街的入口处,接着根据手机现实的导航,一路直走找到了池霭和季雨时曾经来过的餐厅。
观味棠。
方知悟抬起头,默念着悬挂在餐厅顶部正中央的招牌,得出结论:
真够土的。
他的目光扫过店铺外砌的青瓦墙上喷绘的“营业时间:中午11点到凌晨12点的字样”,而后迈开比例惊人的长腿,踏入了仍在营业的餐厅当中。
由于主要的消费群体为年轻人,虽然临近深夜,整条街道连同餐厅在内依旧十分热闹。
方知悟进入时,堂食的一楼大厅还有四五桌客人正在吃饭闲聊。
方知悟没有理会服务员的推荐,而是择了处靠窗的位置落座。
他打开菜单,扫了两眼,指着第一页昂贵的五道招牌菜随口道:“这些都来一份。”
听到菜名,服务员犹豫了下,没有立刻将其记录,而是委婉地提醒着面前这位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大帅哥:“客人,您只有一个人,这些菜份量都比较大,您可能会吃不完。”
“没关系,吃不下我会打包带走的。”
出乎服务员意料,尽管对方进来时臭着俊脸,回应的话语倒还算是礼貌得体。
她害怕被人刁难的心安下几分,忙不迭将菜名记下:“好的,客人,这些招牌菜制作工艺比较复杂,可能要花费一些时间,请您稍作等待。”
方知悟本也不是慕名前来用餐的,闻言漫不经心点了点头。
服务员离开后,他百无聊赖地将头转向了窗外人来人往的步行街。
其实方知悟也不清楚自己来到餐厅究竟为了什么。
看到池霭的朋友圈难得有点动态,他也顾不得思考这样做是否丢脸,就欲盖弥彰地选完出行的跑车,又急吼吼跟傻子似地跑了过来。
方知悟再次环顾一圈餐厅内的装潢设计。
颇为嫌弃地撇了撇嘴。
这里或许是池霭和祁言礼一起来的。
……怪不得品味这么不行。
祁言礼自己抠门惯了,开个破车,住的也是普普通通的地段,池霭跟他在一起,又能享受到什么好的生活——还为了爱情,爱情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服穿?
方知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眼下的心理活动多么像个失宠的怨妇。
他用手托住下颌,失焦着瞳孔,沉浸在内心世界之中。
冷不丁被手机骤起的闪光点晃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