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托心的言下之意,当然是不可能放过他的,雀奴的沉默,也代表着他选择继续与烟生,水苔二人为伍,但他的战队,本来也影响不了什么。
谈心的时间已经结束,杜托心伸手一挥,指尖落下一只杜鹃,周身有灵气凝聚的彩蝶环绕。
“既然要表现你们三个之间的情谊,那就和烟生一道以死谢罪吧。”
他的话音落下,那只杜鹃便啼叫而起,本就漆黑一片的天地,更是连月色也渐渐变得昏暗不明。
世人常说杜鹃啼血,但其实杜鹃叫声很是清亮动人,可是此刻这种杜鹃高声啼哭,却让所有人从心中感觉不适,那是真正如同呕血一样的拼命啼哭,听此音者,仿佛被勾起心中最哀痛的情绪,恨不能涕泗横流,而无一战之力。
烟生他们三个倒是见识不少以音控制人心的功法,倒是能够很快以各自的方法从此啼哭中脱身出来,但以杜鹃啼血影响他们的情绪心神,不过是一件顺手而为的事情。
真正要杀他们的招式,是修炼完全的[洗情明心经],是十层灵台之后开启的灵域。
天地陷入完全的漆黑,那是属于杜托心的灵域,薄薄的刀刃在黑夜之中飞速穿行,不时便刺中一个人,却并不致命,仍有活着接受下一次被刺中的机会。
而任凭他们三个怎样掩藏自己的踪迹,在灵域之中,也无所遁形。
这是背叛的代价,当然不会让他们死的那么轻易。
烟生不知水苔与雀奴如何,但他自己却是真的到了强弩之末,先前临时止住的伤口再次开裂,加上新鲜划开的伤口,让他之血气持续不断地流失,甚至维系不了,而蓦然间跌落地面上,再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耳边又传来刀刃飞旋的声音,是准备继续折磨,还是立刻了解他的性命呢。
但总归活不过今夜,可自己大仇未报 ,怎么能够死在这里!
烟生奋力立剑身前,费劲力气支起身躯,只觉得气血翻涌,浑身燥热,牙齿咯咯作响。
在他自己未曾注意到的时候,一点点的灵光从他身躯之中浸出,乃至浑身上下萦绕旋转无数的灵光,那似乎是他压制不住体内灵气,将要爆体而亡,让躲避攻击的水苔与雀奴朝他投去担忧的目光,杜托心亦是将目光完全朝他看来。
无边黑暗中唯一的亮光所在,无法不吸引人的目光。
更何况,烟生忽然便爆发出一声仰天长啸,一股澎湃灵气冲天而起,连带他的长发也尽数散开,在灵光冲击之下张扬飞舞。
而几人的担忧好像也没有错,烟生似乎承担不了这样的灵气爆发,让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一道道的裂痕,让几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然后直直看着烟生脸上一片片分裂的脸皮开始发皱卷曲,从烟生的脸上簌簌掉了下去。
水苔抿紧了嘴唇,雀奴却下意识略微偏移了视线,这场景实在太过骇人,他杀过的人无数,可没剥过别人的脸皮……如这般四分五裂一片片撕掉脸皮,那简直是毫无人性的酷刑了。
但又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灵光映照之下,随着烟生的脸皮开裂脱落,映入眼帘的不是模糊血肉,而是另外一张完美无缺的脸庞,让所有人为之有一瞬间的失神。
不知何处来的清风吹拂,将烟生脸上余下的残渣也尽数吹尽,完全露出惊艳璀璨的容颜,无边漆黑的夜幕之下,在剑光灵气的辉映中,更让这份惊艳衬托的让人观之忘尘脱俗,失魂落魄。
忽然惊出美人面,横剑映之辉光泛,恍若雪昙明夜间。
眼前这突发的变故,让一贯冷静的水苔也失态,下意识脱口道:
“烟生,你的脸!”
他的脸……怎么了吗?
烟生眨了眨眼,垂下头去,看着立在自己身前的长剑。
灵光映照之下,剑身上映照出他的面容。
映照出来的面容有些扭曲,但却也足以让他辨认出来,这是让他完全陌生的一张皮囊,可是依稀间又能找到一些熟悉的感觉。
烟生想了一会儿,才慢慢从尘封的记忆里,找到关于这张陌生皮囊的熟悉感来源。
那是属于李藏名的真正容貌。
李藏名怔怔看着剑光中的面容,久远前的记忆纷至沓来。
其中有一道温和的声音最终压过了所有的声音,清晰的回响在他的脑海之中,从很久很久之前,传到了现在:
“你面容之上如今是一层风迷咒,已经将你的容貌完全掩盖,谁也认不出你,而此咒无人可解,等你灵台十层,便可自行挣脱龟裂,届时,无论你是素霓山庄的遗孤,还是碧虚玄宫的弟子,又或者仅仅只是这张脸,你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展露与世人面前。”
莫叹绝路无生机,不过未到逢生时;
往昔埋名今日现,生死只争一念间。
几人注视之中,李藏名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微微抬头,却仍然低垂,开口说话,同样虚弱,却带着莫大的坚定:
“阁主,是生是死,何必故作玄虚,折磨多时,不如一招落定。”
他不知道杜托心此刻藏身何处,但他已经有办法找到杜托心的身影。
一只灵蝶,两只灵蝶……千万只灵蝶盘旋而起,带着一缕缕的灵光一丝丝划裂漆黑的天地虚空。
最终环绕出一片越来越大的灵域,而原本漆黑无比的夜色,也被飞旋的灵光一点点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