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苔与雀奴的背后传来轻微的破空之声,二人几乎想也不想的前后低头,两道飞光贴着飞扬的发丝划过,被割断的发丝飞上虚空,又向下跌落。
然而只是微微跌落,就被去而复返的薄刃再次将其一分为二。
而水苔与雀奴也早已经离开原地数十丈外,再次隐身夜色之中。
斗争中的三人齐齐消失眼前,庭院中剩余的三人屏息以待。
王妃心情实在太过复杂,难以表面,甚至无法分辨是想要哪一方胜出;
郁云乐却是颓丧出神的呆坐在原地,因为父王死去而愤怒的心情也有些空茫,他的心脉跳动厉害,那是一种后怕——想想看路上他对烟生的颐指气使,简直有一种逗弄虎狮的无知了。
以烟生今日全无保留的表现,那两片薄刃一去一回,足够他死去四次,亏他偶尔还质疑烟生的修为,只能庆幸,烟生并不和他计较罢了,不然,他怕是比他的父王死的更早。
而杜托心仍旧站在原地,神色时不时转动某处,显然他是三人之中最为悠闲的一个,站在这里仿佛不是旁观搏命之斗,而像是老师查验弟子们的功课切磋。
只是这切磋有些太废人命,有人死去,才算结束。
杀手与杀手之间的交战,并不如大能尊者之间的对决一样天崩地裂,山摇树晃,气势惊人,而是万分的安静,仿佛平静的水面没有波澜。
但这平静的水面是处于幽深山谷中的碧绿深潭,置身其中,感受不到汹涌的波涛,却有刺骨的寒气入体,叫人忍不住打起冷颤。
阴沉的夜色,肃杀的氛围,让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就算是修为最低的郁云乐,也不由僵直身躯,睁大眼睛,拼命去看眼前的对招,分明只能看到一二残影,却总觉得眼花缭乱。
偶尔有十分明显的光影闪过,抬眼看去时原地却已经空无一物。
太快的速度,太快的身影,碧血阁两个排名最靠前的杀手之间的对决,外行人看不出什么门道,入门之后能感受到紧张的意境,修为再高深些,则能更清晰的知晓无声惊雷的险要。
这场“切磋”并没有延续太长时间,烟生到底难以一敌二,尤其这二人中的一个,修为与烟生不相上下。
只是一瞬间的应接不暇,便被抓住破绽,光影一闪之间,不等他避开,便感觉脖间一凉。
稍一停滞,下一刻便是钻心之痛,鼻息间涌入浓烈的血腥气,想要伸手止血抑灵,却为时已晚,无能为力,便从空中跌落,“嘭”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荡起一阵飞扬尘土。
而后,烟生在地面上挣扎两下,便彻底没了动作。
水苔与雀奴二人一前一后现身,落在烟生身侧站立,任务完成,他们在等阁主下一步的命令。
这是……死了么。
王妃眼中怅然,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郁云乐一时间也不知所措。
杜托心一步步走了过去,垂眸看烟生的“尸首”,脖颈与心脉处两道伤痕是再典型不过的碧血阁杀人手法,血如水流潺潺,衣物已经被浸透,地上也流淌血水。
杜托心单膝跪下,伸手拂过烟生的鼻息,顿了顿,才说:
“很完美的招式,水苔,你果然从不让我失望。”
被点名的少女无动于衷,也没有回应这句话——当然,这在碧血阁中实属正常,完成任务后,上面人的夸赞只是单纯的夸赞任务完成的还可以而已,若真为此生出诚恐诚惶的心情或者什么得寸进尺的想法,那就该倒霉了。
当然,一般来说,夸赞完也就立刻翻篇了,但今日杜托心在夸赞完,却还有一句话要说:
“可惜,太过完美,有时反而是巨大的破绽。”
他的话还没说完,脖颈处便已经贴上冰凉的薄刃,再近一丝,他的脖子就会被割裂,然薄刃无法再近一步。
灵气震开了薄刃,随后三把刀分别扑向他们三人,水苔与雀奴自然是早有准备快速后退。
而原本奄奄一息的烟生,亦是向后一退,睁开眼睛的同时,他已经一边站起一边后退数十丈,飞身落在一处屋檐上,吞下一颗丹药,然后快速点了止血的穴道。
水苔穿透他身体的第二刀,入体之后偏了方位,强行在他体内贴着灵台弯出一道弧度才飞出体外,这样做固然承受数倍的痛苦,却好在仍保住他的灵台。
灵台完好无损,那受再多外伤,只要不致命,都不算什么。
但显然一时之间,他无法再动的太狠,水苔与雀奴也各自找了地方落下身影,同样不敢再动。
杀人,尤其是杀比自己修为高出太多的人,最好出其不意一击必中,倘若没有得手,那就代表失败,必须立刻撤退了。
因为已经被识破计划,再没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眼前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又迅疾,王妃为之愕然,郁云乐更是搞不清楚状况,眼神左右观看,很想找个人问一问这电石火花见发生了什么,但他到底没真的那么不怕死,在这种时候去凸显自己的存在感,只是一边飞快在脑子中猜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边又紧张兮兮的看着眼前这几人对峙。
徐徐风来打叶声,缓缓云聚惊虫鸣。
远处有通明灯火,却无法映照此方笼罩漆黑夜色中的庭院,唯有惨淡月光投下昏沉朦胧的光辉。
烟生,水苔,雀奴三人分立三方屋檐之上,与杜托心拉开足够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