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他强忍疼痛去寻找声音来源时,周遭却漆黑一片,他看不到除他之外的任何生灵存在。
难道是自己出现幻觉?
又怎么会出现这种幻觉?
然而当他再次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却看见了一道漆黑人影盘膝坐在自己面前。
对方不在身外,而在他的心间。
“你是——”
齐经霜先是迷茫,然后慢慢想起来他是谁了。
那个……被关在禅宗净心塔之中,走火入魔的人,也是附身自己,然后破开高塔,又杀了禅宗宗主的魔头。
哦,是了,这样说的话,他也骗过自己,他骗自己要给自己他的力量,但却是要趁机夺舍自己,出去大开杀戒。
齐经霜扯了扯嘴角,却没感觉有太多的遗恨,他已经万念俱灰,心中再无任何多余的情绪了。
他无比平淡的继续回想,此人的念头却中途落空,那位宗主临死之前,用最后的力气唤醒了自己,替自己恢复了神志,将这人之神魂压了回去。
而后大师兄又封心魔剑,他再没有见过此人……时间太长,若不是上一次元寅问起心魔剑,他几乎要忘记,自己身体之中,还藏着另外一股力量,另外一道觊觎自己身体的神魂。
对,心魔剑——
齐经霜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背上什么也没有,他拼力四下张望,却见心魔剑不知何时已经落在地上,和心灵剑一左一右躺在地上。
剑上缠绕的布条已经散落一地,血色剑锋上隐隐约约散出金色光辉,那金色的光辉——是一个个禅宗密言。
封印已破,他再次出现,是因为自己神思已接近溃散,又想来夺舍自己吗?
齐经霜道
“但我已经败了。”
“是你败了,并不是吾败了。”
对方道
“你无法对付的魔君,吾可以帮你报仇。”
代价是——
“但此后你再不是你。”
齐经霜有些心动,语调也有些变异
“你能帮我雪恨?”
对方信心满满道
“自然,你不是见识过我的实力。”
是,他当然见识过……那是远超过自己的力量,也许,他真能和元寅斗的不分上下……也不一定。
齐经霜轻笑一声,哑声道
“可惜,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一个人,你还是和我一道赴死吧。”
他不想再被任何人骗,所以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说完之后,齐经霜便果断闭上了眼睛,然而对方的声音却源源不断的传来
“你心中连绵不绝的恨,难道就此烟消云散?你背负还未洗清的冤仇,难道也能完全放下,你无声息死在这里,但你的仇人却荣华加身,而千年万年,你与你的父亲,都将以背信弃义,滥杀无辜的恶名流传,难道你真甘心赴死?”
甘心赴死吗?
想要赴死吗?
能够就这样死在这里吗?!
家中被烧,母亲被杀,父亲被冤,就连他自己也背负滥杀无辜,天下见之者诛的诛杀令,他怎能死在这里!
他若死在这里,这一切的一切,没有第二个人为他去沉冤!
可是,他已经无能为力……
再信一次,最后一次……反正也没有任何的活路,不如就将这无用的身躯送给眼前之人吧。
他骗自己,那自己已死,也感觉不到了。
他若不骗自己,那就算送他报酬吧。
齐经霜的神思渐渐飘远,在完全沉睡之前,他想起来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
“你……又怎么能对付他呢……”
他的灵气,魔气,甚至连身躯都已经千疮百孔,不堪一用了。
“你没有听说过禅宗始祖以身渡魔的故事吗?”
在齐经霜的注视之中,对方朝他移动过来,慢慢说道
“如果你没有听说过的话,那吾来告诉你。”
千年之前,人间界各方混战之时,被魔族趁虚而入,非但在人间界大肆杀戮,更引诱无数人族邪念入体,走火入魔,使得人间界千里尸堆,万里血流。
便是在这样混乱不堪,道义不存的时候,一位莲花池畔清修的修行者,想要阻止这一切继续恶化下去。
他身穿布衣,手握珠串,跋山涉水,找到了创生魔气,想要灭世的神明,即是后世所称的魔神
其实,以这位修行者的身份,他连见十二魔君的机会都没有,但他身上有天道传承,所以魔神亲自见了他。
天道在他身上留下传承,必然是相信他能够救世,那么魔神便一定要他失去救世的信念。
于是,魔神和这位修行者打一个赌,倘若这位修行者能够唤醒任何一个堕为魔族的人族,那么魔域将尽数退出人间界。
反之,若这位修行者得到否定的答案,那么,便要从他的身上切下一片血肉出来。
当然他也可以随时喊停,但这就代表他自认失败,证明人间界已经无药可救。
而这名修行者去和堕入魔道的修行者对话时,也只能问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回头?
入魔之人,无不是因为心生怨恨邪念才被魔族利用,而入魔越深,心中恶念只会越加深厚,甚至完全灭去七情六欲,只剩下杀戮。
这种情况下,莫说苦口婆心长篇大论都不一定能唤醒一个人,更何况只能问这样一句话,而且,若得到否定的答案,还要遭受割肉之苦,这是太苛刻甚至叫人绝望的赌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