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如云似雾的幕帘,只能大致看得出这位客人的姿态,并不能够分辨对方面容,但乐姬也完全明白以前绝没见过此人,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却为何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萦绕心头呢。
乐姬的神色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才若有所思的低头,接着刚才的弹奏下去。
她并不敢不弹,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迎合着微风细雨,时不时拨弄琴弦,如雨打花叶,风敲珠帘,将乐声融入一应风雨之声中。
沈循策虽然早已经习惯被明济心逮到,但在这群熟悉的玩伴面前倒也罢了——反正都被训过,也没什么丢不丢人的了,然而他可没想过又来一个陌生人,来看自己的笑话。
一时间面红耳赤,沈循策一下子俯身趴在桌案上,隔空伸出手,捞起来明济心的衣衫扯了扯,低声哀求道
“我的好哥哥唉,这么多人在这里,您老人家给我一个面子——不给我面子,也给薛大小姐一个面子,给她朋友一个面子,这请上来做客,你这样冷着面待人,是否有些不妥呢。”
明济心却不为所动,只是朝着船舱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了那上船客人的相貌,神色不由自主的停了一停,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有所戒备又有所抗拒,在未曾叫人分辨清楚之前,便已经完全收敛下,不动声色的扭转过来,看着沈循策冷冷说道
“你叫我哥哥,辈分对吗?”
进去画舫之中后,刚好听到了这句话,薛寄月也来不及先为双方做介绍,便立刻连连点头,附和着说道
“就是,怎么还有人平白为自己添加辈分,就算是你觉得辈分太低配不上我,非要自抬身价,我也不可能和你成亲的。”
她总是不愿错过一切可以笑话沈循策的机会的。
薛寄月实在不明白,父亲与姑姑到底是怎么想的,会认为自己和这家伙相配,以前只是谈笑着说两句,这两年越发放到明面上来讲了,且不说她们两个相看两相厌,诸位长辈议论着这种事情,竟然也都不觉得辈分上有什么问题。
也因为这样的原因,薛寄月,总是不肯放过一切能笑话嘲讽沈循策的机会,这种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存在于她的脑海之中,以至于她引白尽欢进来之后,甚至忘了为在场双方做介绍,也要先借着明济心的话,挖苦沈循策一下。
她不愿意嫁给沈循策,显然沈循策也不怎么想与她成亲,当下听到她的话,沈循策便“噫”了一声,嘀嘀咕咕的说
“倒也不必想的这么多罢,和你成亲,那是我娶你入府做王妃,还是我入赘你家做上门女婿哦。”
众所周知,金风玉露行行主薛凭风与亡妻感情深厚,不愿续弦,膝下只有一个女儿,那是真正的掌上明珠,万分宠爱,怎会轻易将她外嫁出去。
再来有风言风语,讲说薛凭风或许要将金风玉露行继承给明济心,旁人都觉得此事大差不离,他却不以为然,明氏世代皆侍奉龙王部,而明济心虽然总不给自己好脸色,他却知晓自己这位舅舅是从小便将自己看做龙王部的臣子的,绝不会为金银外物所动,若明济心不去继承金风玉露行,薛凭风肯定再没其他人选了。
既是如此,为薛寄月找一个上门女婿才是最可能的结果,既然招婿,当然是往高处去,龙王府世子的名头绝不算低,且彼此亲缘粘连,也算知根知底,最差也不至于所托非人。
而虽说招一个龙王部世子好像是痴人说梦,但以金风玉露行的名头,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沈循策觉得薛凭风愿意撮合自己和薛寄月的最大原因,必定是看薛寄月能压制自己,唉,他对上薛寄月每每落败,分明是好男不跟女斗,可惜没一个人看得出来啊。
又再退一步讲,虽然自家如今也只有他自己一个孩子,去做上门女婿有些不妥,但是父王母后可还是年轻力壮,他再有一个弟弟,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如此,父王母后对撮合自己与薛寄月这件事情如此热衷,他实在很怀疑其实父王母后是想让他入赘薛家去,如此便几乎等同与天下第一商行亲上加亲,九龙部谁能比得上呢。
呵呵,放着每天自由自在的舒心日子不过,跑去薛家忍气吞声的过活——他可以肯定,薛寄月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好过的。
他虽然不喜欢读书,但也不傻,才不会自己往火坑里跳。
当下,薛寄月听到他的话,挑了挑眉,很是不屑的说
“我薛家入赘也轮不到你,我要找,就找我表哥这样的天才,才不会找你这种脑袋里全是酒肉玩乐的纨绔子弟。”
沈循策听了却也不恼,甚至笑出声,嘿了一下,乐道
“那你完了,我掐指一算,你要这辈子孤独终身,济心日后可是要辅佐我,成就一代明君良臣的,怎么可能跟着你去拨算盘珠子沾染一身铜臭呢,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你——找死是不是!”
薛寄月秀眉一拧,心中腾地升起怒火,一线灵气立刻朝着沈循策的脑门掠空而去,后者自然也是立刻做好了防御的准备,在她手指微动的瞬间就已经朝后翻滚过去,又哈哈大笑,让薛寄月更为恼火,一时间灵光乱传,桌椅晃动,杯盏碰撞,不过片刻,本就有些凌乱的画舫内,更是狼藉一片。
他们见面从来聊不到一起去,无论什么话题最后都能打起来,所有人都已经见惯不惯,甚至在他们斗嘴时候,已经十分熟练的蒙头遮脸,遮起屏障,以免这两个人不顾一切的打斗起来,叫无辜的他们却做了被殃及的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