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且暗淡,并未完全明亮。
穿过空中弥漫的幽凉薄雾,长空禅宗的弟子打了一个哈欠,掏出钥匙打开净心塔的门锁,循例想要进入其中监察的时候,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推开那紧闭的门扉。
他皱了皱眉,以为是有杂物阻隔,想要运转灵气进行试探时,却遭到了严重的反噬,整个身躯都飞了出去。
落到地上感觉到疼痛时,才顿时清醒过来,惊慌的抬头去看,便见到净心塔上一闪而过的光辉流转,再次小心翼翼的用灵气试探,果真又遭到了反噬。
这是……有人封住了净心塔。
但是,并没有接到要封印净心塔的命令啊。
那封住净心塔的力量来自于——站在门前的禅宗弟子看着眼前的高塔,不可遏制的响起关于这座塔的传说,立刻浑身一颤,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回去报信。
“净心塔的门打不开了!”
这道消息随着一个个禅宗弟子前来实验,开门无果,再一层层地上报,乃至于最后惊动到了宗主。
长空禅宗宗主并没有亲自前去观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只是站在站在廊下远眺那一点塔尖。
在他接到消息的时候,他想起来的是另外一件事情——那位碧虚玄宫的年轻道君,当日所说的要让论道会付出代价的是入塔之人,看来并非是一句下台阶的空话,而是——一种预告与警示。
那是说齐经霜会从净心塔内出来,而且绝不是十八年后,但齐经霜想要自行破塔而出,以他的实力是远远不够的,除非——
宗主想到一个不可能的可能,那个可能如果真的出现,齐经霜也许真的会毁掉净心塔,但出来的还会是齐经霜吗
宗主合上眼眸,转动禅珠,叹道
“既然打不开,就不必再去了,告诉所有弟子,即日起,皆不可靠近净心塔一步。”
弟子想要问净心塔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宗主却已经转身回去,不做任何的回应了。
————
塔内并无日月交替,齐经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爬了多长时间,思维崩毁几次,血流了几重,才终于到了楼梯的尽头。
他费力抬头看向在高空之上的一处停台。
在最黑暗的地方,竟然有一灯如豆。
灯火下有一个人盘膝而坐,那盏灯火太过暗淡,齐经霜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一团黑色的影子。
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抬起头看着那一团黑色的阴影,又咽了咽喉咙,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是他开口的时候,却没有力气发出声音,而感觉到喉中痛苦,一道嘶哑且无声的言语,从齐经霜的口中极力发出
“……是你吗?”
“很好,你很好,你能到我的身边,那么我的力量便属于你了。”
距离的如此近,那道声音就好像直接在他的心中响起一样,让齐经霜感到一阵的心颤。
“汝已明知,此世生灵,尽是恶徒,若要度化,需灭其源,方可重净人间。”
这是他想做的事情?
齐经霜心中默默一念,而后动了动眼睛,缓慢的说
“我不想度化任何人,也不想重净什么人间……我只想出去,然后报仇。”
“这样更好,多么存粹的恨啊,这更加说明,外界已经不可救药,唯有毁灭一切,才能重生良善慈悲,不是吗。”
眼前的人再次癫狂的笑了起来,他分明一动未动,齐经霜却感觉到他到了自己面前,且伸出手点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那压迫的感觉扑面而来,让齐经霜忍不住想要跪下去或者朝后倒去,然而他既没有真的跪下,也没跌落楼梯,那压迫的力量,让他连退缩都不能够,只能直挺挺的待在原地接受。
在这股力量面前,他是如此的渺小。
那癫狂的笑声结束的时候,齐经霜听到了一声叹息。
“你应该早一些时间来,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一百年了,我终于等到了你。”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等我?
齐经霜刚一皱眉,便感觉到额头上有一丝开裂的痛,而后那痛苦遍及四肢百骸。
无穷尽汹涌磅礴的灵气涌入齐经霜的身躯之中,冲入他刚刚唤醒的灵台,游走灵脉之内,强行占据,充盈,他的身躯神识。
灵光大盛之下,此间亮如白昼,而在那一瞬间齐经霜终于看清了对方到底是什么,那是一个人,或者是,曾经应该是一个人。
他盘膝坐在高空之上,灰白的头发如幕帘一样垂落万丈,身上披挂着已经看不出颜色,落满尘埃的禅衣,面上胡须也浓密延长的与头发纠结在一起,皮/肉挂在骨骼之上,说是一个人,更像是一座枯木雕像。
而更令齐经霜讶异的是,眼前之人浑身上下,被密密麻麻真实或者虚幻的锁链禁锢着,灵气爆发的同时,那些锁链便齐齐晃动缩紧,其上显出金光文字,一点点亮起,如同一条条细长的火线蔓延整座净心塔。
千万道锁链,将这个人与净心塔完全融为了一体。
齐经霜终于明白大师兄为什么说这个人的神识早已经遍布整座净心塔……这座塔就是为了禁锢他而存在的。
但是多余的事情他再也无法思考了,因为灵气无休止暴涨的疼痛让他大脑空白一片,疼痛到了极致,他甚至感觉神识脱离身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