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他在楼上,又是这个时间点,光线昏暗,他观察不到什么东西,只会是一块模糊的黑影,可他却能凭着所见想到了一个人,他打开了窗户向外探身。
夜风阵阵袭来,陈子轻隐约从风里闻到了一缕香味,是他之前点过的招魂香。
他来不及细细琢磨,就站在原地给赵帆尽打电话。
赵帆尽白天在工地累成狗,沾枕头就睡,相思病都没功夫犯了,他给心上人设置了单独的铃声,一响就爬起来接,嗓音还要装逼地低柔磁性:“小遥,你怎么这么晚打给我?是不是你跟你丈夫吵架了离家出走,要我去接你?”
陈子轻没心情扯闲篇:“你跟你哥说,我知道夏观棋的行踪。”
赵帆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嗯?”
陈子轻语气严肃:“他现在就在我这儿,在我楼下。”
“我操,真去找你了?我就说他可能会去找你!”赵帆尽在正事上不掉链子,他立刻打给大哥。
赵一扬古怪地沉默了会:“你那心上人大半夜的跟你胡扯什么。”
赵帆尽正色:“哥,他没胡扯,你赶紧带队过去抓人,晚了抓不到了有你急的。”
“阿尽。”他哥叫他。
然后说了句让他毛骨悚然的话。
——你知道你哥我这会儿人在哪吗,我在嫌犯的尸体旁边。
赵一扬说完就挂掉,让人把地上那具尸体撞进尸袋里,他问旁边队员要根烟点上,跟大家伙说:“你们相信世上有鬼吗?”
接着又微妙道:“也许还真有。”
队员哈哈:“队长,你没事吧,讲笑话让兄弟们缓解疲劳?我跟你说真心没必要,嫌犯虽然是个死的,但好歹是抓到了,案子也能结了,咱精神抖擞,哪会疲,今晚通宵都没问题。”
“那今晚就通宵。”
赵一扬想起随队过来的法医小蒋说死者面部呈现出来的状态来看,初步鉴定是活埋致死,但他全身上下没发现一点土,七窍跟十指都很干净。他拧了拧浓黑的眉峰,拍拍队员肩膀:“尸体带走,收队。”
赵帆尽这头猛扇自己,扇清醒了就赶紧给望北遥打过去,电话是通了,可那头却是一阵怪异的电流干扰声,就像是有很多人在说话,乱糟糟的拧成了一团杂音,他汗流浃背,嗓子喊哑了的时候,才终于听见一声熟悉的人声,伴随着让他差点喜极而泣的牢骚:“你打电话就打电话,打了怎么半天都不说话?”
赵帆尽喉咙发干,冷汗顺着面颊滑落,下颚线紧了紧,他很想坦白,自己刚才一直在说。
“小遥,我接下来告诉你一个事,你一定要冷静,还有你听完就赶紧和你丈夫待一起。”赵帆尽没多铺垫,他沉沉地吸口气,说,“那夏观棋已经死了,我给我哥打电话的时候,他在带队收尸。”
“……”
陈子轻猛地再去看楼下,那把长椅上已经没了夏观棋的身影,他快速在心里找三哥家属,从苍蝇柜拿了几张提前画好的高级驱鬼符出来。
夏观棋死后,怕是发现自己生前撞鬼是因为他,于是产生怨念,找上门了。
正想着,门外好像有双眼睛。
陈子轻“唰”地看向紧闭的门,他大喊:“张慕生!”
张慕生从房里出来,发丝微乱,眼里没什么睡意,他走到表情不对劲炸开了毛的老婆身边,摸了摸爱人单薄而紧绷的背部。
陈子轻捏着兜里的符,小声叮嘱:“待会儿无论你看到什么,都别怕啊。”
话落,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张慕生身上煞气重,厉鬼倒是有近身的可能,一般小鬼哪敢。
张慕生转身就走。
陈子轻眼睛还戒备地关注大门,余光朝他瞟了眼,急道:“你去哪啊?”
张慕生说:“去厨房拿菜刀。”
第345章 作精进化实录
陈子轻听到张慕生的话,人都懵了,他扭着脖子压低声音喊:“你拿菜刀干什么,门外有鬼,菜刀不管用!”
张慕生身形顿住,头偏向他:“鬼?”
陈子轻表情凝重地点点头。
张慕生不去厨房了,他脚步一转,拉开张椅子坐下来。
陈子轻跟张慕生四目相视,更懵了,他用口型问:“你这又是干嘛?”
张慕生支着头:“看我老婆捉鬼。”
陈子轻:“……”
他让不按常理出牌的张慕生给分散了注意力,头皮没那么紧绷,放在兜里攥着符的手也拿出来,在裤子上蹭蹭冷汗。
门外没动静。
鬼不是人,能穿透障碍物,门根本拦不住夏观棋,难不成他迟迟不进来,是还当自己是人?
陈子轻想,总不至于是他的直觉出了错吧?
死了的夏观棋在他楼下待了那么久,守株待兔似的玩法,不可能什么都不干的。
陈子轻胡思乱想之际,门外竟然真的传来了敲门声。
“扣扣”
陈子轻悚然至于又有些匪夷所思,夏观棋没发现自己死了,那是怎么算出自身遭遇的灵异事件是他在背后主导的?
总不至于……不是上门找他算账,是有其他目的吧?
陈子轻心里七上八下定不下来,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张慕生面前,欲言又止:“慕生哥,你还是把菜刀拿着吧。”
张慕生眉头微微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就去厨房拿了菜刀,
听话得不得了。
陈子轻咽了咽口水,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冲门口问,语气里还要装出被吵醒的不耐烦:“谁啊?”
门外响起一道清润的声音:“是我,夏观棋。”
陈子轻坐到张慕生那条瘸了的腿上,对夏观棋说:“哦,是你啊,你这么晚了找我干什么?”
门外没回应。
那股子诡异到极点的气氛从门缝里钻进来,要渗透这套房子的每个角落。
但没有一丝阴气,更别说是恶灵怨鬼的气息。
三哥不在,不然陈子轻肯定是要找他聊的。腰上多了只手,神经又绷起来的陈子轻差点叫出声,他按住张慕生的手,警告地捏了捏。
陈子轻想了想,把主意打到张慕生身上:“你去开门吧。”
张慕生皱眉:“我不会捉鬼。”
陈子轻睁大眼睛:“我也不会,谁会啊。”
张慕生说:“我老婆会。”
“你可真逗,我都没上过几年学,你跟我说我会捉鬼,我梦里学的啊?慕生哥,实话跟你说,我只是对鬼魂有点感应,捉鬼我哪行。”陈子轻从他的状态里断定他没半点紧张的意味,那背后是强烈的安全感,不由得推推他的肩膀,“你快去看看。”
张慕生呵出的气息落在他耳边:“我害怕。”
陈子轻眼睛都不眨:“你不害怕。”
夫妻俩你看我我看你,就那么看了几秒,张慕生把他从自己腿上抱下来,站起身就要去。
陈子轻拉他胳膊:“带上菜刀。”
张慕生没拿。
陈子轻不依不饶:“带上!”
张慕生提着寒光闪闪的菜刀去开门,陈子轻扒着他宽阔结实的肩背向外探头。
门外连根毛都没有。
陈子轻接到赵帆尽的电话,说是正在往他这边赶来,粗喘着叫他千万不要开门,不要出门,无论听到什么声音看到什么东西都别当真,最好是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没事了,已经走了。”陈子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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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赵一扬忙完从警局开车回去,车开到半路,耳朵突然就捕捉到了一串声响。
“当”“当”“当”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敲击他的车子,他眼皮上撩,看了眼声音的来源地——车顶。
下一刻,车子就发出撞到什么的嘭响。
赵一扬的额角狠抽了几下,他第一时间打开车门下车,确定他撞的是人,还是动物,不管是什么,都要善后,该负责的负责,是他开车不专心,走了神才会撞上去的。
赵队长脑子没乱,人也没崩溃,他冷静地应对。
哪知车子撞的既不是人,也不是动物,什么都没有。
四周没其他车辆,就一人一车停在路边,赵一扬感觉自己的心跳有点失衡,这是多少年没出现的现象了,他揉几下心口,提了提裤子蹲下来,往车底看,在没有发现后,他去车里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继续查看,把车子前后都找了一遍。
没有。
那车头撞击重物的响动是哪来的?
一阵凉风吹到赵一扬的脖子上,瞬间就起了层鸡皮疙瘩,他按着没信号的手机低骂了声,叉着腰来回走动,不时用犀利的视线扫视周围,确保有个风吹草动都能及时被自己抓获。
然而一切如常。
被敲过的车顶也没什么东西。
赵一扬粗鲁地从脸抹到脑袋,头发被他抹得凌乱,他坐回车里,启动车子离开这古怪的地方。
这路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天天走,今晚却怎么也开不到路口。
赵一扬握着方向盘的手掌心渐渐渗出汗液。
那敲击的“当当当”声又出现了。
这回赵一扬没再分神,他咬破舌尖,强行凝神目视前方,不多看不多听,可他还是开不出这条路。
赵一扬不知开了多久,天色没变化,他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就在他要把车停下来,换成徒步的时候,一直没信号的手机发出震动,有通电话打了进来。
是队员,问他到没到家,他口干舌燥地说,快到了。
然后就一眨眼,他怎么也开不到的路口就在前面,手机上的时间走得很正常,他不说,没人知道他在那条路上困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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