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隙没表情。
周今休再次拎起生硬的话题:“我明儿下班去吃红烧兔肉,有兴趣吗。”
“没兴趣,我不吃兔肉,太腥。”严隙起身离开。
周今休坐在石凳上换了个方向,他面朝粼粼的水池,那两人是不是都忘了自己什么身份,还是他得到的情报是假的?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荒谬。
轨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歪的,哦,想起来了,从那天晚上开始。
一切都诡谲起来,变幻莫测。
周今休神经病地脱掉衬衫马甲和大衣,赤着上身摘下右手的皮手套,卸掉从手肘连接下来的假肢,随意丢在冰冷的圆桌上,他在寒风中按揉右臂凹凸不平的切口部位。
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想辞职,找个村子种田放牛。
周今休按揉的动作倏地一顿,他举起左手,对着月色捻了捻手指,想起老兔子盯过他这这只手,或许是觉得……应该有茧子。
拿枪的手。
周今休似笑非笑,他继续给右臂的残缺位置按摩肌肉。
如今的庄惘云要机灵太多,他平时会被男色迷住,动不动就发呆走神,实际是大智若愚。而且会勾引人,轻浮不安分。
“庄矣跟严隙不会真的对那老兔子有意思了吧?”
周今休不可思议,也难以理解:“就算有意思了,也该尽可能的藏着捂着,怎么还敢表露出来,脑子是有多不清醒,遭到了什么外来物种的袭击?”
“疯了。”
疯不疯的,反正跟他没关系,他这份工作早就干腻了,看点热闹打发时间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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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周今休回去,严隙留下来,在沙发上休息。
陈子轻半夜要上厕所,他刚下床,客厅那头就传来脚步声,直至他卧室。
保镖的警觉性极高。
陈子轻被严隙搀到卫生间撒了尿,他洗洗手,对站在门边的青年说:“严隙,要不你到床上来睡吧。”
严隙缓慢地抬了下头,一双眼又深又黑。
陈子轻看他跛着的腿:“你这腿在沙发上窝着,肯定不舒服。”
“七爷多虑了。”严隙声线低沉,“属下的腿没关系。”
陈子轻幽幽道:“我儿子说我有老人味,你们年轻人不爱和我呆在一块儿也正常。”
严隙的语调平淡不起波动:“七爷您没老人味。”
陈子轻斜眼:“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你又没闻过。”
严隙的眉峰明显地皱了皱。
【他是在调戏我。】
【第几次了?】
陈子轻等着严隙在心里总结出次数。
【十二次。】
陈子轻:“……”是不是有病啊,我调戏你十二次,我怎么不知道?
别说是我看你一眼,喊你名字就是调戏。
陈子轻按捺住情绪,若无其事地拖着腿向卫生间外面走,他见严隙迎上来,眼睛瞪了过去。
【十三次。】
陈子轻:“…………”
他突然就发癫:“你去我床边做俯卧撑,脱了上衣做。”
不是说我调戏你吗,我不做点什么都说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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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隙做完第九轮俯卧撑时,床上的人已经陷入沉睡,闭着眼睛侧躺在床边,一条手臂垂在外面。
房里静悄悄的,严隙有旧疾的那条腿轻微发抖,他站起身,鬓角渗着汗液,喉咙里低低喘了一会就平复下来。
严隙去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他从外套里侧口袋拿出不到巴掌大的不锈钢小酒壶,外面那层黑色皮套发旧,边缘起毛。
烈酒入腹,严隙舒展开手脚,带着几分不常见的松散惬意靠在沙发里。他大概是报应要来了。
老天爷摆好了局等他进去,他反应过来的那一刻,两只脚都站在局里。
庄惘云在明目张胆地调查事情的来龙去脉。
而他这边没有新的指示,可以让他喘口气想点对策。
“严隙……”
房里传出叫声,庄惘云又在唤他。
“严隙,我膝盖疼。”
“严隙——”
“属下在。”严隙盖上小酒壶的盖子,他喝几口水冲淡嘴里的酒气,前去房里伺候。
陈子轻在严隙进来前就找222问过,能不能买点道具药强壮一下体魄。
222的原话是,不如我向上司申请让你重新登入,给你挑一个健康的身体。
他将信将疑地问:这符合流程吗?
222:你还管我死活?
陈子轻顿时就不敢打道具药的主意了。他忍着痛让严隙给他递水擦汗,然后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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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黑夜比较漫长,天亮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七八点。
有人正常早起,譬如陈子轻,生物钟一响他就睁开了眼睛,他坐在阁楼阳台,打开窗户,呼吸着能把肺腑冻伤的冷空气。
对面阁楼在雾中隐隐绰绰,那是原主继兄的住处。
继兄姓裴,叫裴清然,比原主大两岁,今年三十九,他跟着母亲来的庄家。
母子俩常年住在老宅。
原主底下有个弟弟,上面六个兄妹死的死残的残,工作上最受庄易军重视的是四哥,继兄岁月静好。
裴清然瘫痪在床,他得了一种怪病,没办法站起来走路,但他没因此一蹶不振自暴自弃,他从事的是设计领域,会在床上画图。
陈子轻通过原主的记忆得知,裴清然是不争不抢的性子,人淡如菊。
原主对继兄的态度是,不排斥,也不热络。
裴清然的身体比原主还要虚。
陈子轻望着对面那栋藏在雾中的阁楼,昨天是他初次来老宅,现在还没跟裴清然打过交道。
就以这个距离这个自然环境打量,感觉阁楼里有股子阴气,想来也正常。裴清然体质不好,磁场也差,阿飘们喜欢凑上来。
原主的情况跟他差不多,不过原主死了,现在用这副病体的是我,我戴着佛珠,每天抄经书念经打坐,阿飘们自然不敢轻易接近。
陈子轻根据裴清然想到了他的母亲,也就是原主的继母。
庄夫人。
她是个慈眉善目的女人,一碗水端平地疼爱着丈夫的每个孩子和每个孙子,包括庄予恩。
庄易军取过四任妻子,前三任妻子为他生儿育女最终沦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他的第四任妻子运气好,嫁给他时,他不但大权在握,局势也早就稳固。
他们没生个一儿半女。但他们二人感情很好,他并不亏待妻子和前夫所生的孩子。
哪怕那孩子是个不能给他带来价值的瘫子。
陈子轻的思绪走到这就停了,他打了个哈欠,拉上窗户隔绝刺骨的寒气。
这会儿有人正常贪睡,譬如庄易军的孙子孙女们,他的子女都在老宅居住,一家一套阁楼带院子,让他享受天伦之乐。
也有人一改常态的没有睡懒觉,早早就从被窝里爬起来,顶着两只黑眼圈坐在餐厅。
庄予恩倒在椅背上面,脖颈后仰着,生无可恋的样子。
“予恩,你没睡好?”庄夫人慈爱地问。
庄予恩生理困顿,精神出奇得亢奋:“打了一晚上游戏。”
“别让你爷爷知道,他不想你熬夜玩手机,对眼睛不好。”庄夫人说话时,门外传来孩童的嬉笑,别的孙子被大人带过来了。
不一会儿,餐厅就坐满了。庄易军儿孙满堂,是大富大贵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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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予恩昨晚没怎么吃夜宵,今天的第一顿也食欲不佳,他随便吃了点就放下碗筷。
“我不吃了。”庄予恩起身说,“我去给我爸送早饭。”
庄易军老脸一板:“让他自己过来吃。”
庄予恩下意识皱眉:“爷爷,我爸膝盖肿成馒头,路都走不了。”
庄易军冷哼:“才跪了几小时,膝盖能肿成什么样。“
庄予恩的气息滞了滞,几小时放大了他的烦躁,跪那么久,怪不得老男人那个病秧子吃不消。
他昨晚真不该……
等等,我在干嘛?我在后悔?我,为了庄惘云,后悔不该在外面玩到晚归?
我怕不是得了脑血栓。
庄予恩不易察觉地无声爆了句粗口,他去厨房给庄惘云拿早饭。
其实每个院子都有私厨,只是庄惘云一年到头也不会回来住几天,他那院子的厨房就成了摆设。
庄予恩在厨房捣鼓,餐厅里的一伙人谈及他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