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陈子轻通过岳起沉的口传,了解到了他从没设想过的事情,他起初没太把多少情绪投入进去。
毕竟老太爷的出身再怎样龌龊不堪,都跟任务没关系不是吗。
直到岳起沉转述他爹的话,说的是老太爷背上有个脸。
别说陈子轻,连转述的岳起沉也一愣,他问他爹:“这事你之前怎么没说?”
“没想起来。”老岳被儿子质问,委屈道,“你爹的脑子又不像你那么灵活,跟人类没两样。”
岳起沉握住小和尚抠起来的手:“什么样的脸?”
老岳说:“带辫子的。”
“是个接近正面的脸,有鼻子有眼的,我瞧着好想见过,又好像没见过。”老僵尸神神叨叨。
陈子轻嗓子眼发干,所以牵扯进这场局的不是五个人,是六个。
第六个是邱老太爷!
老太爷不在同月同日的出身日期里,估计是后来改过,他真正的八字被藏起来了,林疵没查到。
说明是有意为之。
就算邱家不知情,老太爷也不会一无所知。
接近正面的话,那老太爷背上的脸是转得最大的,超过了冯姜河。现在就他还没死。
老岳说:“儿媳,你太爷死喽,前个晚上断气的,我就是在那时候看到的那人脸,眨个眼的功夫,人脸就变得乌漆抹黑。”
岳起沉转给他听。
太爷死了,邱家到现在都没有通知他这个小辈。
陈子轻的心跳快死了,他有很多想问的,也思虑了很多,却都堵在一起掰扯不开。
还是岳起沉提醒他说:“把你留着的人脸照拿出来给我爹看看。”
他刷地站起来:“好,好,我这就去拿。”
老岳见儿媳又慌又急,他摸不着头脑:“咋啦?”
岳起沉抿唇:“看了照片再说。”
老岳看了儿媳拿出来的照片,是六个不同的头像,不同的角度,有男有女。
“这能瞧出什么,除了你太爷背上的脸,其他都……”老岳“咦”了一声,他靠近一张照片,半天没蹦出下文。
陈子轻通过岳起沉得知他爹观察的是,林父背着的人脸,长发过肩的女人。
“我想想,我想一想。”老岳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就差那么点了,他仔细打量那照片上的人头,左上方像不像戴根……鸟尾巴的钗?
“爹先回乱葬岗了,等爹想到了再来。”
老岳说完就消失无影。
客厅静谧无声。岳起沉圈住魂不守舍的小和尚,无言地将脑袋搭在他肩头。
“我回邱家大半年,连老太爷的面都没见到,现在回去,老人家只怕是已经烧成灰了。”陈子轻嚷了声。
岳起沉没言语,只是带着安抚意味地亲亲他脸颊跟耳朵。
“陈子轻一张张地拿起照片,一张张地放下来,他给林疵打电话,说了最新发现。
林疵在那头说:“老太爷死了,线索就断了,不太可能还有隐藏的第七个。”
“没断。”陈子轻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你查邱家。”
电话里静了片刻,响起林疵的声音:“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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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没干等,他从苍蝇柜里调出四大世家的发家史,这次专门审视邱家的那份。
资料是图文并茂的ppt模式,随着他所想往后翻,图放大缩小。
没有阅读模式,只能看。
陈自强看着看着,眼睛就难受起来,塞了小石子一般,他感觉自己要看瞎了,双眼通红,只能闭上眼睛缓一会再继续。
三更半夜,陈子轻失心疯似的无声呢喃:“太坑了,真的太坑了……2哥,你……我都……”
重要信息就一句话,八个字,硬是被拆成两段,藏在巨长的资料里。
陈子轻没心情抱怨,他的所有心神都被惊天动地的线索震住了。
这晚陈子轻一夜没睡,他跟岳起沉撒谎说自己的眼睛得了眼疾才那么红,还导致他睡不着觉。
岳起沉带他去医院,医生给他开了一板眼药水让他滴,下个月去复查。他随口说说,竟然成了真。
果然,不吉利的话不能乱说,一不留神就灵验。
陈子轻在家滴了一周多眼药水,眼睛没那么红了,老岳现身在他面前:“儿媳,本来我没认出你太爷背上的人是谁,我到棺材里打了个盹,记起来了。”
“那是邱家小丫头。”
而林父背上是邱家二小姐,冯姜河背的是邱家大公子。
剩下几个人脸都看不清,老岳可以照着这个方向去猜,邱家好像有四个女儿两个儿子,数量上能对起来。
岳起沉一一告诉小和尚。
陈子轻自言自语:“所以是,十有八九是他们六个人,背着邱家六个子女?也就是我的……祖辈?”
“是这么回事吧,岳起沉。”他脑子乱糟糟的。
“是。”岳起沉道。
老岳背着手飘来飘去,他那时离开邱家管事的壳子就走了,后来邱家怎么样了他不清楚,他四海为家,不贪恋做人。
不过,虽然他不了解邱家的后续,但如今的邱家,没哪个让他觉得眼熟。
按理说不应该,隔代遗传的相貌可不罕见。
怎么邱家集体大变样,找不出一个向祖辈那一代的。
“儿子,爹不懂这里面的名堂。”老岳说,“爹帮不上儿媳了,尽力了。”
岳起沉颔首:“他不会怪你。”
老岳抓抓头,叹口气道:“你哄你儿媳吧,爹随便逛逛去,天黑前回你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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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僵尸这一逛就没了消息。
这并不常见,他回棺材前都会和儿子打个招呼,更何况他说过,天黑前就回来。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其实也没什么,兴许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忘了时间。
岳起沉眉心深皱着盘核桃,日渐有光泽的核桃在他修长的指间摩擦不止,半个多小时后,他心脏突然停止跳动,过了一分多钟才重新跳动。
将核桃放起来,岳起沉摸了摸身边人的后颈:“加蓝,你在家等我,我出去,”
没说完就肢体僵硬,直挺挺地前倾着栽下去,“咚”地重磕在了茶几上面。
陈子轻在走神,他没能及时把岳起沉扶住,听到声响惊得一跳。
忘了说日常用语。
陈子轻顾不上自己收到的第二个警告,他惊慌失措地叫喊:“岳起沉?岳起沉!”
岳起沉被他捞起来靠着沙发,额头磕出血丝。陈子轻怔了怔,僵尸的血液是不流动的,岳起沉的在流动。
陈子轻喊了很多遍,岳起沉都没回应,他睁着一双灰下去的眼眸。
叫不醒。
小志死在后座的画面浮现在陈子轻眼前,他手脚冰凉,大脑空白,呆呆地抱着岳起沉。
胡子拉碴满身疲态的林疵强行破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加蓝!”他快步过去。
陈子轻没有反应。
林疵举了举手上的资料袋,试图换回他的神智:“我查到了些东西,你现在有功夫看吗?”
停了停,林疵的眼底涌出难言的晦暗之色,又在瞬息间褪去,他哑声说:“是跟你家有关的。”
陈子轻的神经末梢微微地颤动了一下。他趴到岳起沉怀里听心跳,摸气息,解开岳起沉的衣服扣子,咬破指尖在他心口画符。
血红的符文,作用是刺激调动僵尸。
没效果。
陈子轻眉心打结,他记错了?对了,他画的时候没静下心来念咒,他再画一次。
可他重新画了,依旧是那个结果。
林疵打完电话回来说:“我叫了医生,很快就过来了。”
陈子轻做了几个深呼吸:“把资料袋给我。”
林疵查看他的状态:“还是晚点再看吧,你这样也没精力……”
陈子轻打断:“给我!”
两个字,声线一尖就隐隐笼上了神经兮兮的味道。
林疵拆开资料袋封口,递过去。
“这里面有我查的,还有,”林疵顿了顿,“还有我把你二哥关起来威胁逼问的部分。”
邱燕林背地里发现蛛丝马迹调查的东西和猜测,都让林疵准备的催眠师问了出来。
林疵打不着烟,他把打火机暴力扔在墙上,皮鞋踩烂被他丢地上的烟,独身去了阳台。
这是他最后一次来见小和尚。他不能对不起躺在地底下的父亲。
陈子轻看了林疵带来的资料,苍白的脸上覆盖着冷静:“林疵,你替我照顾好他。”
林疵没说话。
身后再次传来声音,一模一样,一字未动,透着少年的执拗,以及求助。
林疵于心不忍,他回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