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闲?”谢浮眼下有暗影,他最近忙疯了,气压低得很。
陈子轻抿抿嘴:“没什么能拿的了,走吧。”
“看来阿帘的爸妈是真的不想他再记起你。”谢浮弹掉衣服上的灰尘,“白发人不想送走黑发人。”
陈子轻的脑袋耷拉了下去:“我明白。”
……
进了次迟家,陈子轻生了场病,谢浮给他交的假条,一共五天假,他在床上反复高烧,第五天傍晚才下楼活动。
佣人把温着的粥放在他面前,以及他要吃的几板药,他在这种关键时候生病简直作死,真怕自己考不上大学。他要求不高,只要是京市的学校就好了。
陈子轻喝了粥吃完药出去,佣人说晚上风凉,他不能吹风,他不为难佣人,转身掏出兜里的手机回房。
网友给他发了好几个信息,他说自己要好了。
陈子轻看手机走返了方向,他走过谢浮的书房门口就要掉头,谢浮刚好从书房里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一缕墨香从谢浮身上飘进陈子轻的呼吸里,他虚软的身子不受控地挺直:“你会写毛笔字?”
谢浮挑眉:“怎么?”
陈子轻的头疼了起来:“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字?”
谢浮探究的目光从他瘦了一圈的脸上扫过,转身进书房:“想看就进来。”
陈子轻看了,是瘦金体。他的头更疼了,像有人把钉子对着他的头顶,用锤子一下一下敲击,叮叮当当吵得他想吐。
谢浮才十八岁,笔法却极其成熟老练。
“你的瘦金体是……”陈子轻听到自己有点失真的声音,“什么时候学的?”
谢母出现在书房门口:“没学,我家谢浮天生就会。”
陈子轻呢喃:“竟然是天生就会吗?”
他舔着干燥的嘴唇,身上不断冒虚汗,自己要谈的三段恋爱主角里面,迟帘是左撇子,不会瘦金体,谢浮会瘦金体,不是左撇子,那季易燃呢?
等等,我为什么会联想到季易燃身上去?
陈子轻恍恍惚惚地走出书房,他腿一软就要跪下去,一双手伸到他胳肢窝下面,将他撑起来,双脚腾空。
谢母在后面喊道:“儿子,你那样不行,你得抱着小顾,你快抱他。”
谢浮阴着脸看了母亲一眼,嫌她多管闲事。
谢母表情一变,不管了。
.
陈子轻又烧起来了,谢浮用勺子舀小半勺送到他嘴边:“把药喝了。”
他喝不进去,药汁从唇角淌下来,弄脏了衣领。
谢浮把他捞起来靠在床头,他要往床上倒。谢浮索性上床,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从后面掐开他的嘴,一勺勺地喂他喝药。
“君子不乘人之危,谢浮是君子。”
少年低笑:“本性是。”
最后一口药被他含在口中,咽了下去,他嫌恶道:“怪不得你不喝,这么苦。”
陈子轻昏昏沉沉地说着胡话,好像在吐槽,可他嘴是扁着的,整张脸都皱成了委屈的样子。
谢浮听不清,只看他眼珠扑簌簌地滚落,眼泪烫人。
“顾知之,你在为谁哭?”谢浮将脑袋搭在他肩头,双手扣在他肚子上面,“是我那个愚蠢的发小,还是……”
手徒然加重力道,勒紧他瘦瘦软软的肚子。
陈子轻呼吸紊乱。
谢浮扳他滚热的脸,舔掉他落在腮边的一滴泪:“快点好起来,你再不好,我就挖坑把你埋了。”
.
陈子轻第七天好的,他一回校就琢磨自己的作业,找谁给他补课呢。
身边都是学霸,都不用为大学发愁。
当陈子轻厚着脸皮在迟帘三个发小面前说起辅导这件事的时候,三人又一次出现了不同的反应。
谢浮手背的咬伤跟后来的击伤都没留疤,双手白净修长,甲床漂亮,指尖泛粉,他拿着钢笔,指间转一圈,放在纸上。
“这位是年级第一。”孟一堃指谢浮,“你直接跟他说你想怎么补得了。”
只是年级十二的季易燃低下头。
他听到那人对他发小说:“可以吗,谢同学。”
抱有小心翼翼的期望,怕被拒绝,不好意思,却又很想在高考前抓紧时间提升成绩。
季易燃以沉默面对铺天盖地的懊悔,他平时稍微花点时间在学习上,名次就不至于那么低。
他又一次失去了被选择的机会。
“可以。”
他的发小同意了。
.
陈子轻让谢浮给他补课的第一天,两人就发生了不愉快。
学习计划到他手上的时候,他一看就提出意见:“这跟迟帘给我安排的不一样,迟帘只要我每天早上看一……”
谢浮撑头,手掌阴影遮住眉眼:“出去。”
没有起伏的两个字。
陈子轻在本能的驱使下匆匆走出房间,他去花园待了会,为了学习大业回去硬着头皮敲门。
谢浮坐在窗边,他先前坐的那把椅子不见了,地面清理过,泛着潮湿。
陈子轻刚要为自己说过的话做个解释,谢浮在他张嘴前说:“你非要你前男友给你制定的学习计划,那你找他去,我给你买机票。”
“你去了,连他的人都见不到。”谢浮恹恹地笑,“保镖会把你送进警局,你只能打电话求我救你。”
陈子轻说:“我打不了,我没你的手机号。”
房里静了一瞬,被一串数字打破。
谢浮看到陈子轻的呆傻样,极淡地笑了一下:“手机号,不存下来?”
陈子轻存了。
谢浮幽幽叹息:“阿帘的成绩排名从来没超过我。”
陈子轻尴尬地挠了挠脸。
谢浮像看着令自己失望的学生:“学习方面,你不该质疑我的能力。”
陈子轻识时务地道歉:“对不起。”
谢浮指着桌上的计划表:“那开始吧。”
陈子轻要拿着表走,谢浮在他身后道:“我不相信你的自律性,就在我这里写。”
.
谢浮不凑近盯着陈子轻,他在窗边吹晚风,齿间不时有清脆声响,糖纸在他脚边落了一地。
陈子轻一放下笔,谢浮就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一个眼神扫来。
“我只是挠个痒。”陈子轻忙说。
“我也不是要责怪你。”谢浮走过去,将一把五颜六色的水果糖放在他本子上面,“挑一个。”
陈子轻没有挑:“我不吃。”
谢浮饶有兴致:“不吃糖,还是不吃水果糖?”
陈子轻说:“不吃糖。”
“原来顾同学不吃糖。”谢浮将糖一颗颗地收走。
陈子轻想到谢浮妈妈在飞机上说过的一件事:“你真的在戒烟?”
谢浮的气息里混着荔枝味:“佛系戒。”
陈子轻把本子翻一页,按了按自动笔:“什么叫佛系戒啊?”
谢浮说:“看心情,心情不好就抽一根。”
陈子轻来一句:“心情好就不抽?”
谢浮搭着他的椅背,微微笑道:“心情好抽两根。”
陈子轻:“……”他垂头写题,笔尖在纸上沙沙响,灯光打在他脸庞上,拢着柔光。
谢浮不着痕迹地盯视半晌,去桌边喝水冲掉嗓子里腻人的甜,他今天只抽了小半根,洗过澡换了衣裤,哪还有烟味残留。
还真是个娇弱的小宝。
谢浮回到窗边,他阖上眼又掀开,写题的人坐在他的书桌边,开着他的台灯,拿着他的笔,用着他的草稿纸。
下一步就该用他的洗发水,穿上他的衣服,躺在他的床上。
陈子轻写着题,忽然就不由自主地冒出话来:“你今天写毛笔字了没有啊?”
房里温度莫名骤降。
陈子轻打了个寒颤,不明所以地往床边看。
“睡前写。”谢浮说,“你最近每天都问,这么关心我写没写毛笔字。”
陈子轻讪讪,他不问了,问多了就会让人觉得奇怪。
可他大多时候问都没有经过脑子,想都没想就跑出来了……
.
四月初的周末,陈子轻起早在谢家花园散步,忙着劳作的佣人们客客气气地和他打招呼,他都会回应。
谢家虽然同样是独生子,但女主人喜欢热闹,佣人非常多,显得人气很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