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浮看到他大步走到铁门那里,很不赖地扯住单脚站立的人,对方靠在他身上,嘴里直喊“疼疼疼,你别拉我。”
迟帘顶着发小的兴味目光,如芒在背:“顾知之,都到家门口了,能别矫情了吗?”
“我发誓我没有,我在车里被你拖下去加重了扭伤,现在就更……”
陈子轻身体腾空,迟帘一点也不温柔地把他扛在肩上,验证进别墅,他颠动着抬头,谢浮低眸在手机上操作,那只艺术品似的手拢着幽光。
随着迟帘扛他往里走,他就看不到了。
家里黑灯瞎火好似鬼屋,他们进去才带进来一点人气。陈子轻被迟帘丢在沙发里,他趴在腿上握住脚踝。
感应灯陆续亮了起来,迟帘去厨房拿冰可乐,他口干舌燥地灌下去大半瓶,勉强压下火气。
“迟同学,帮我拿个冰袋——”客厅有叫声,带出点空荡的回音。
“谁管你。”迟帘把剩下小半瓶可乐喝光,解着裤腰下的绳子上楼洗澡去了。
陈子轻等得花都谢了也没等来迟帘,他要自己去厨房拿冰袋,大门口突然响起解锁声响。
谁啊?迟帘的爸妈?陈子轻赶紧撑着沙发站起来,快速调整状态准备迎接这家的男女主人。
哪知进来的是谢浮。
陈子轻目瞪口呆,谢浮能解开迟家的密码锁在迟家自由出入啊,那迟帘跟另一个发小,他们三人都能互相串门吗……
谢浮过来送手机,还有孟一堃托人送来的一袋书,他扫一眼傻愣愣的前网友,打了个响指。
陈子轻回神,他拖着伤痛的脚过去:“书是我的,多谢。”
谢浮勾着袋子晃荡到他眼皮底下,在他伸手去接时开口:“阿帘没管你的脚?”
陈子轻垂眼:“他有自己的事要忙。”
“你倒是会替他说话。”谢浮轻笑,“解语花转世。”
陈子轻笑不出来。
谢浮友善道:“要我去厨房给你拿冰袋?”
陈子轻委婉地拒绝:“不麻烦谢同学了,我自己可以的。”
谢浮挑眉:“自强自立。”
陈子轻:“……”这人怎么几个字就能把他噎得上气不接下气,能不能快点走。
“阿帘的手机。”谢浮摊手,掌心躺着部黑色手机。
陈子轻去拿,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皮肉,立刻就蜷起手指抓走手机:“我会转交给迟同学的。”
“这不是能正常说话吗。”谢浮撕开一包纸巾擦擦手,转身离开了。
陈子轻半天才翻了个白眼,他把迟帘的手机踹在自己空着的那边口袋,拨开袋子检查里面的书,都在,今晚就开始复习高一课本。
然而教材太难了,他吃力地啃了又啃,只啃进去一点知识,接下来的高三生活让他两眼一黑,万幸的是,原主没有要他考出什么名次的遗愿。
高一的主科就耗尽陈子轻的脑细胞,他在家边养脚脖子的扭伤边梳理知识点,被逼无奈地抄下来几道难题上楼去找迟帘。
快开学了,迟帘丝毫不紧迫,他躺在床上看电影,房门敲了好一会才去开。
陈子轻用夹子音说:“我打扰到哥哥了吗?我好自责。”
迟帘看他这张逼脸。
陈子轻会意地后退点,举起草稿纸:“这几题我都不会。”
“手机。”迟帘伸手。
陈子轻不明所以地掏出来递给他:“怎么了啊,我的手机出问题了吗,我没设置屏锁。”
迟帘已经划开了屏幕,他在手机上捣鼓了什么,还给陈子轻:“滚蛋。”
陈子轻发现手机上多了个新软件,解题的,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抱着手机走了。
过了会,陈子轻又来敲门:“不行啊,软件上只能解说30秒。”
迟帘房门都没关,料到他会折返,躺床上骂他:“开个会员会死?”
“会员只有包年的,一年两百多。”陈子轻说,“我开了,不一定就能用到……”
迟帘抄起被子蒙住头。
“有的题扫不出来,我上网搜了,这种现象可不少……”
“你是唐僧吗,叨叨叨个没完!”迟帘掀开被子瞪他,“还愣着干什么,纸笔!”
陈子轻立刻拿着纸笔进房间,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
迟帘用床当桌子,弯腰在纸上解题,一双眼黑亮,神态认真专心。
陈子轻努力跟上迟帘腾云驾雾似的思路,学习好的人都有智慧的光环,很有魅力。
迟帘停笔抬头:“听懂了吗?”
陈子轻欲言又止。
迟帘把脚踩到他膝盖上面:“顾知之,你要是敢说自己没听懂,我死给你看。”
陈子轻弱弱地说:“你先别死。”
迟帘作势要去跳楼,陈子轻赶紧抱住他的腰,他从头到脚如遭雷劈,里外焦糊,头发丝翘起来冒烟。
……
陈子轻被赶出去,房门在他背后大力甩上,纸笔都在房里没带出来,他靠着门蹲下来回想迟帘讲了什么,手不时在地上复盘。
好几道题呢,迟帘只讲了一道。
陈子轻把手伸到后面,砰砰拍了两下:“迟同学。”
迟帘躲在被窝里,老子被抱腰了。
先拉他的手,在他胸上作画,后抱他腰,下次是不是就要亲他嘴了,顾知之那个死基佬真可怕,目标明确,一有点机会就狠准地下手。
他是死的吗,顾知之想亲他,他就让对方亲?他不会跑?
迟帘翻身抱住被子,老子为什么要跑,一脚就给踹趴下了,跑个鬼跑。
房门又没敲了,迟帘怒气冲冲地跳下床,披着被子去开门,他的手摸到门把手,顿了顿才下了多大的决心,慢慢拧开。
陈子轻坐在地上仰头:“你高一的物理笔记还在的吧,可以借我看吗,拜托拜托。”
迟帘俯视抱过他的腰,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的黑蛋:“你好好说话,我就借你。”
陈子轻爬起来,郑重切诚恳地说:“迟同学,我想借你高一的物理笔记一用,能不能请你帮我这个忙。”
迟帘高傲地抬着下巴:“老子从不记笔记。”
陈子轻急了:“那你上次还说学校多的是人惦记你的笔记。”
迟帘不屑:“我不能胡扯?”
陈子轻:“……”
迟帘拢了拢仿佛有物理防护作用的被子,额发被压下来几缕,眉眼嚣张轻狂:“怎么,不服,咬我啊。”
陈子轻嘴一撇:“幼稚鬼。”
迟帘像受到了多大的羞辱,抖着手指向他,指尖虚虚地戳到他脸上:“你说谁幼稚,顾知之,你给我道歉,现在,马上。”
陈子轻从善如流:“对不起。”
迟帘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这歉到了,怎么他妈的还是不顺畅。
气氛里有横冲直撞的火星子,陈子轻擦着门框进房间,没有四处打量,拿了自己的纸笔就走。
不多时,迟帘控制不住地去了一楼,他在家里搞出了鬼鬼祟祟的动作,偷偷站在半开的客房门外往里窥探。
黑蛋坐在书桌前,两只手搓自动笔,像是在做法。
然后又把脑门往桌上磕,哐哐哐直响。
他哀嚎一声,扯住头发往椅子上一倒,头发不知扯掉了好几根,一根根地被他捏住放在一起。
迟帘:“……”
这笨比没救了。
高一物理那么简单,所谓难题是个人都会,他讲得那么详细,就差嚼碎了一口一口喂进笨比嘴里了,竟然还不会,听不懂,眼里都是愚蠢。
整得跟直接从幼稚园跳级跳上来的一样,也不知道在原来的高中都干嘛了,可能是光顾着钻研搞基的茶语了。
去了一中就等死吧。
.
迟帘寻思笨比意识到自己的基础很薄弱,开学前都会老实在家紧急补救,没想到他脚脖子稍微好一点就又开始往外跑。
再像上次在“揽金”一样惹事,他绝不会去擦屁股。
迟帘去隔壁找谢浮玩,谢浮那家伙在写毛笔字,他无聊地陪谢母追剧。
同一时间,陈子轻在“揽金”蹲守,他给迟帘发信息:迟同学,我有事要忙,中午不回去吃了,你不要等我。
不出所料,迟帘没回。陈子轻买了块面包填饱肚子,“揽金”跟别的酒吧不同,白天也有客流,只是晚上流量更大。
陈子轻蹲了大半天,终于蹲到了方跃那个乐队的鼓手,没见着别人,他只能跟踪鼓手看看有没有线索。
鼓手刷了辆共享单车,陈子轻抓紧时间也刷一辆跟在他后面。
跟了几条街,陈子轻看见鼓手把单车停在路边,过马路去了一个货车改造的房车那里。
陈子轻筋疲力尽地擦着脸上头上的汗,乐队就住在那上面吗?他一屁股坐在树底下,隔着马路盯视。
鼓手上了房车,他把被数据线泡面桶烟头啤酒瓶等垃圾填满的小桌清出来一块,放上食物和水:“阿蒙,起来吃点东西。”
贝斯手阿蒙蜷缩在小床上抽烟,烟灰把他的背心烫了几个洞,露出烫伤的皮肉。
“不吃。”他说。
鼓手坐到椅子上:“今晚我们要去看老大,你去吗?”
阿蒙的回答和之前每一次一样:“我不去。”
“老大生前对你最好。”鼓手犹豫着说出内心很不能理解的事,“你为什么一次都不去看他?”
“反正我不去。”阿蒙夹着烟伸到床边,把烟灰抖动到地上,“我永远都不会去看他,这辈子都不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