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水?
就是水!!!
陈子轻激动地吼道:“大师姐,是水——”
管琼来不及去思考小师弟的答案,她以最快的速度把鬼奎引到自己身上,掉头向着院子里的那口老井狂奔。
陈子轻追在后面,目睹管琼带着鬼奎,跳到了井里。他腿一软,头昏脑胀地扑到井口,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师姐——”
井里飘震出他的回音,久久不息。
这井很深。
陈子轻瘫坐在井边,他找的方向没错吧,应该没有错,肯定没有错。
“大师姐?!”陈子轻再喊,井里依旧没有丁点回应,他强撑着跑去屋里拿灯,还有绳子。
井底
管琼沉在冰凉的水里,眼前是门客的身体,那只鬼奎从他体内钻了出来。
辨不清面貌和服饰,隐约是个女子。
不是她熟悉的衣着。
管琼嘴里呛出水泡,鬼奎呆呆飘着,像是记起了生前,又像是生出了想要记起生前的的念头。也有可能只是恶灵之气暂时被水浸泡压制住了。
就在这时,有什么从井口扔了进来。管琼费力去看,是桃木剑,她在强大的意志力的驱使下抓住那把剑,抹了把破烂的后背,满是血的手按在桃木剑上,在水中画符。
“师傅,义庄不是做棺材,卖寿材,提供地方给家属存放尸体吗,怎么还要学道士学的东西。”
“义庄免不了要收横死的,那就会碰到邪乎事,基本的驱邪挡煞门道必须掌握。再说了,多学点不是坏处,万一哪天义庄生意惨淡开不下去了,我就带你们三个去外乡混个道士当当。”
“可是符就分这么多种,很难,二师弟跟小师弟都说记不住。”
“师傅会的,多少都会传给你们,至于你们学会多少,那师傅就不管了。”
“我要学。”
“好!不愧是义庄的大师姐!”
“师傅,你教我的符我都会画了,还有别的可以教我的吗?”
“你好学,师傅很高兴,那就再学些你这辈子都不一定能用到的吧。管琼,等到师傅不在了,你就带你的两个师弟去游历,去闯荡,累了便找个喜欢的地方落根。”
管琼的思绪停下来,符成。
她冷静地游到鬼奎身后,将桃木剑刺进它的命门。
鬼奎的黑影扭曲着一晃,渐渐淡去,也像是融入了水中。
“哗啦”
管琼浮出水面向上看,黑洞洞的不见亮光,她还没出声,上面就传来小师弟的喊声:“大师姐,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话声并不颤抖,小师弟坚强了,他不肯先走,坚决地留下来陪她对抗鬼奎,很勇敢。
管琼虚喘着咳了几声,咳出血丝沿着唇角流进水里,她想回应,可她的意识不受控制地迷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是很长时间,还是一小会,水面被砸击的响动刺入她耳膜,她的眼睑痉挛着,艰难地撑开缝隙,眼前有条虚影。
那虚影被一股力量摇动着擦到她脸上,好像是绳子,她恢复了点神智,沉重的手臂从水里伸出来,握了上去。
井口边,陈子轻感受到绳子另一头传递的动静,他惊喜万分,太好了,管琼没死!
是管琼吧?
可千万别是鬼奎。
陈子轻趴在井边扯开嗓子喊了几声,隐隐约约听见了管琼的声音,他立马打起精神:“你抓好了,我拉你上来!”
管琼把绳子绑在自己跟不知死活的门客身上,将他们牢牢捆在一起。
小师弟似乎很关注这个门客,那就把他带上去。管琼晃动绳子提醒小师弟。
陈子轻拉扯绳子,嵌着零星血肉的牙关咬得死紧,脸部肌肉发颤,手心破皮火辣辣的疼,他在脱力前快速将绳子在手上缠了两圈,扭头冲管琼的小屋方向叫:“翠儿姑娘!”
屋里没有声响,翠儿没醒。
陈子轻四处张望,灵堂有具尸体趴在地上还没扶回棺材里,帮不到他。这会儿没人帮得到他了,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井里的重量勒得陈子轻整个人往井口栽,他情急之下朝地上一躺,脚抵着井沿,双手抱住绳子,就这么一点一点把管琼拖了上来。
管琼倒地不起,陈子轻手忙脚乱地解开绳子,把压在她身上的门客拽到一边。
“你先,先看他。”管琼指着门客,断断续续道。
“我先看你。”
陈子轻在管琼的怔然中,凑近她受伤的右眼:“大师姐,你这只眼睛还能睁得开吗?”
管琼那只眼是闭着的,她闻言就要试试,被陈子轻阻止了。
“等师傅回来再说吧。”陈子轻谨慎地把管琼扶去屋里,“你趴着,我检查一下你背上的伤口。”
管琼全身湿淋淋地趴在床上。
陈子轻把翠儿往里面拉拉,给管琼腾出更大的位置,他看清她后背的景象,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管琼沉着地安慰道:“小师弟,你莫担心,也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皮外伤罢了。”
这时候的义庄大师姐又是平日里最常见的模样了,毫无怕鬼的蛛丝马迹。
陈子轻在床前蹲下来,他只蹲了几秒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管琼闻声挪到床边,探头凝神向下查看:“可有受伤?”
陈子轻抿抿嘴,气道:“管我干什么啊,你都这样了,还不管你自己!”
管琼难得笑了一下。她在小师弟反应过来前转移话题:“你去洗洗嘴,牙上有血。”
陈子轻这会儿才想起自己这张嘴咬过什么,当时他没多想,把人手指头咬断了,现在被管琼一提醒就觉得牙很疼,他摸到疼得比较厉害的几颗前牙,挨个推了推。
推动了……
陈子轻胆战心惊,牙不会要掉吧?他伸舌抵了抵牙齿,咽了一口唾沫,后知后觉自己咽下去了不知多少门客的血液,不由得一阵恶寒。
哦,对了,门客还在井边。
陈子轻脑子想,身体懒得动,此时他绷到极致的神经末梢一松懈,半点劲都提不起来,管琼的后背能慢慢养,麻烦的是眼睛,就怕损伤到视力。
古时候没手机不好联系上,也不知道邢剪那头怎么样了,魏之恕有没有活下来。
等会邢剪要是还没回来,他就背管琼去乡里找大夫。
不行,现在就去,不等了。
陈子轻使用过度的手臂抖动着扶床爬起来,管琼看出他的意图,对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他抓狂道:“耽误下去,你的右眼可能会瞎。”
管琼不慌不忙地抛出一句:“那就听天由命。”
陈子轻干瞪眼。
“你怎么还不去洗嘴?”管琼更在乎小师弟沾到的血水,他发疯地咬住要抠她眼睛的手指,嘴边叼着小半根指骨眼露茫然的画面深刻进她脑海,她今生都忘不掉。
管琼又催了一次,陈子轻唉声叹气地去桶边打水漱口洗嘴,他的胃部抽了抽,吞下干呕的冲动。
确定嘴里没腥味了,牙齿里没塞牙的感觉了,陈子轻才把剩下的水泼到院子里,转身返回床边:“大师姐,你喝不喝水?”
“不喝。”
陈子轻想到不久前的经历就又开始冒冷汗,他在屋里找了块干净的布,撕开一些给管琼的右眼来了个简单的包扎:“你把鬼奎除了啊。”
管琼语出惊人:“没有除掉。”顿了顿,她道:“只是从哪来回哪去了。”后半句是管琼的猜测,目前无从考证。
陈子轻愕然,从哪来回哪去吗?
那是从哪来的……
管琼的一缕发丝垂在床沿,一滴水珠颤巍巍地从她发梢滴落。
陈子轻下意识接住,一捻。
管琼的耳朵动了动,对发愣的小师弟道:“师傅回来了,你快去。”
“回来了吗,我没听见啊。”陈子轻出去瞧了瞧,乌漆抹黑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但管琼不会骗他的,他在原地站了会,捕捉到了脚步声。
师傅耳力惊人,大徒弟也不差啊。
陈子轻感慨了一下,迎上从西南方向靠近的脚步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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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里有一点灯火在移动,邢剪一手提油灯,一手拎着二徒弟走在前面,曹秀才背着布袋,怀抱奄奄一息的黑狗落后几步,他头上有草,长衫上有土,十分狼狈,神魂都是散着的,显然是受到过巨大的惊吓。
邢剪忽地一停,下一刻就提速跑了起来,他越跑越快,小徒弟进了他的视野,和他以为的不一样。
“昭儿!”
邢剪扔掉油灯跟二徒弟,朝他飞奔过去。
陈子轻的嘴洗过了,脸也洗了,衣服没换,钱进血迹斑斑。他被邢剪一把抱起来,语速很快地解释:“不是我的血,是门客的。”
邢剪这么一会死了一回,他把小徒弟上下摸了个遍,手有点抖,听完他所说,手抖得更厉害。
到底是一介凡夫俗子,难以算到一切。
邢剪弓着腰把小徒弟紧紧抱在怀里,他在强烈的后怕中不断啄吻小徒弟的头发。
陈子轻拍了拍邢剪的背部:“师傅,秀才在后头看着呢。”
“老子不管。”邢剪的喉头微哽。
陈子轻愣了下,把手伸进邢剪敞开的布袍里,隔着里衣搂上他的腰:“那大师姐呢,她受伤了,我们要快点带她去看大夫。”
邢剪的眉头狠拧了起来,他松开小徒弟,抹着面部压下激烈翻涌的情绪。
陈子轻看了眼傻掉的曹秀才,讲了义庄后来发生的事。
曹秀才原本在想这对师徒怎么怪怪的,他听到好友所说,立刻就转移了注意力,不敢置信地吸气:“竟然有两个鬼。”
陈子轻捡起油灯,惊觉魏之恕的头上有片血迹,脸也被血污模糊了,他忙问道:“附身在我二师兄身上的鬼呢?”
曹秀才看一眼没打算开口的邢师傅,答道:“被你师傅斩杀了。”
陈子轻松口气:“义庄那个没有被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