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鹤跑过去想要扶起男孩儿,手指快要触碰到他的身体时遽然停滞。
他跟男孩儿有足够近的距离,能够清楚地看到他从后背脊骨到大腿的皮肤上充斥着排排平行的红。痕,近乎连成一片,艳红得令人心惊。
季鹤浑身颤抖时,宽绰的手掌落在他的上半张脸,遮住了他的眼睛。
檀景执低着头做出口型,男孩儿仓皇地逃离现场,手掌放下的前一刻,檀景执将地板上对摺的皮带踢进茶几底下。
“别害怕,”檀景执对季鹤轻声安抚,“我说过你跟他们不一样。”
“你这样打人,是违法的。”
季鹤的声带有些紧张,声调也由此变高,彰显出他的极度不安。
“不是打人,”檀景执率先否认掉,而后又用曲起的骨节烦恼地在额上敲了几下,“只是一种兴趣,我的意思是,也是他的兴趣。”
季鹤想象不到谁的兴趣是喜欢挨打,他认为檀景执是在为自己开脱,随即拨开他拉扯自己的胳膊。
檀景执攥住他的手腕,将人强行拉到怀里,季鹤立刻惊恐地挣扎,檀景执意识到什么,锢住季鹤的腰以后什么也没做,只是安静地搂住他,直至季鹤恢复镇定。
“我最近工作有些累,”檀景执说,“以后会减少次数。”
季鹤凝眉推开压在身上的檀景执,冷着脸:“跟我没有关系。”
季鹤又不跟檀景执说话了,将自己关进屋里,只有送饭的女佣能够跟他聊上两句,但似乎是迫于压力,她不敢跟季鹤说得太多,甚至说话时会眼角湿润,季鹤不想强迫她,所以常常是自己在说,不要求她回答。
第八十三章 娇气
时间久了,送饭的女佣到卧室收餐盘的时候会特意停留些许时刻,尽管她仍然常常低着头,用厚重的刘海掩盖自己的样貌和神情,但她逐渐愿意跟季鹤有来有回地说话。
季鹤知道她是很善良的女孩儿,个子高挑,文气安静,说起话声的嗓音就像高中那些女同学一样,他们年纪相仿,如果不是在这里相遇,谈论的内容也许是某道复杂的数学大题。
但这栋密不透风的别墅里,似乎可供挑选的话题也只有跟别墅有关的事物。
季鹤问檀景执是个怎样的人,他知道这个问题对于在他手底下工作的佣人过于敏感,本来没有期望得到答案。
女佣却仿佛不设防般,捏着餐盘思索着,片刻后用认真的语气告诉季鹤。
“他给我的工资很高,我觉得他是个好人,”女佣又停顿了下,刘海被深蹙的眉毛顶出小小的弧度,“但是,我觉得他对你,不好。你呆在这里,没有在外面开心。”
季鹤垂眼,右手环住小臂,他又问别墅里除了她,还有没有其他人。
“有的,”女佣说,“还有管家,但他总是很忙,也不在别墅住,檀先生说不喜欢任何人留在这里过夜。”
“那管家呢,对你好吗?”季鹤询问道。
女佣略微仰了仰脸,漏出好似鲜见快活的嘴角,很快她将笑容抿掉,眼神偷偷瞄向飘窗上坐着的季鹤。
“好,”她的语气很真诚,“有时候他会跟我说话,让我带走还没过保鲜期的水果,上次他从国外回来,还送给我一条能遮住脖子的丝巾。”
窗外又滑入辆车子,女佣对此很敏感般,她护住餐盘上的碗碟,立刻要转身离开。
季鹤从飘窗上下来,替她打开卧室的房门,在她急匆匆地走出去时,听到身后好听但失落的声音。
“明天也来跟我说说话吧。”
女佣愣在原地,没有回头,然而脑袋却用力地点了点,随后又迈开了快速的大步。
季鹤听到玄关有声音,他下意识要回到房间,却听到在鞋柜里翻找东西的声音,他确定檀景执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的拖鞋向来被佣人打理得十分妥帖。
季鹤走过去,玄关里正弯腰把脚往拖鞋里塞的男孩儿感受到外人的注视,猛地抬头。
季鹤认得他,他是那个把檀景执衬衫叠整齐抱在怀里走的男孩儿,后来也又出现过几回,与别人相比,他算是来别墅来得相对频繁的一位。
男孩儿显然也被季鹤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我怕踩脏地,就找双鞋。”
季鹤轻轻点头,没等他问什么,穿好鞋的男孩儿站直身子,呲出整齐的牙齿笑笑:“檀景执不来,本来都到这儿了,接了个工作电话就走了,不过他说补给我一个名牌表,让我到衣帽间随便挑,你懂不懂表哇,我得整个最贵的!”
他的坦诚令季鹤很讶异,檀景执身边的人总是对他毕恭毕敬,这个男孩儿的言语间倒像只是对他的钱感兴趣。
“我不懂表。”季鹤轻声答道。
男孩儿却丝毫不介意般,自来熟地拉走季鹤:“你别谦虚,帮我参谋一下呗,这住的地儿也忒大了,不过我就对衣帽间熟,他挺大方的,一个月给我好几个包了,贵得要死。”
季鹤下意识剥离男孩儿拉在胳膊上的手,不过看他也不介意,鼻子顶在定制透明玻璃柜上,聚精会神地挑选着。
檀景执的表样式都不出格,颜色也低调,男孩儿看了两圈儿嘴里不住地琢磨,“就没金光闪闪的那种?这玩意儿长得都差不多,谁知道哪个最贵。”
“要不,”他用手肘怼了怼季鹤,“你随便帮我挑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