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家宾馆的新式摄像头有夜视和断电留存的功能,可人家不轻易给外人看。
季鹤跑到银行拉流水账单,银行要他拿身份证补完卡才能操作。银行业务员也是按规章办事,重复几遍后便不耐烦地撵这个奇怪的客人出门。
一时大厅的人都向季鹤张望,看他突然接了个电话,仓皇地夺门而出。
季鹤他自己也没想到出现在警察局的原因竟不是报案,而是因在医院休憩的乔横林受警察传唤。
季鹤头脑发昏地走进调解室,轮椅上的乔横林见到他来立刻激动地仰了仰胳膊,旁边站立的警员像警惕犯人一样束住他的双手。
“他胡说!明明是他拿刀扎我的手!是他撒谎!”乔横林愤怒吵嚷。
跟乔横林对峙的人当场卸掉手臂包裹的纱布,季鹤退后一步,扶住门框,屋里站的人没有一个不发出唏嘘的。
那人的整个手掌都被切掉了,小臂尽头只剩下狰狞横行的刀疤针线。
没有人会切了自己的手掌来污蔑人,乔横林声势弱了下去,小声重复不是他做的,警员立刻拔高声调叫他安静。
对方有人证物证,笔录说昨晚跟朋友喝醉酒走错门,跟乔横林在店里发生打斗,乔横林冲进厨房持刀伤人,生生剁掉了他整个手掌。
甚至到店里进行血迹检验,地板上和厨房的下水道均有反应,屋子里的整洁程度也像刻意掩饰罪证一般令人生疑,傍晚时分,警察在附近草丛里捡到厨房里消失的那把刀。
对方拒绝和解,坚持起诉,乔横林清白不了,被拧着胳膊扣留时,疯了一般地挣扎,警员粗暴地将他提起。
“不、不……”
季鹤看见乔横林的身子像断了根的落叶一样歪歪扭扭地摔在地上,整个下午失语说不出话的他轻轻呢喃,随即失态地冲过去拽住警员的胳膊,艰涩地哀求。
“我知道、我知道谁能给我证明……求你们,让我打个电话,他是练体育的,腿要是再伤一辈子都跑不了步了啊,求求你们,我能证明,很快、很快!”
值班的年轻小警察犹豫对望,这两个人年纪都小,乔横林体格大倒看不大出来,可抓他们胳膊的季鹤,一看就是清清白白的学生样,难以想象会涉到这种案子里。
出于同情,便答应了。
季鹤随即捧着手机,哆哆嗦嗦的指尖摁下一个又一个号码键,铃声响了许久才有滴的一声,接通之后,他甚至松了口气。
一辆天价的车停到警局门口,小警察探头去看,直到男人下了车,径直走进来,他们才明白是这漂亮的小男孩儿叫来的富贵人物。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这是檀景执见到季鹤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他伸手拨动季鹤稍显狼狈的发梢,汗津津的,手感很不舒适。
“这么不讲卫生,我都能闻到你身上的味儿了。”
檀景执调笑道,季鹤被他的羞辱白了脸,却没发作,他迫切地盯着眼前笑意森森的男人,点头称是,“我什么都答应你,放过他,求求你……他不能坐牢,他不能背上案子,他不能一辈子毁掉!”
檀景执眼皮轻轻吊起些,勾住季鹤头发的手指骤然用力,将人拉得离自己近些,含了笑意询问:“你呢,你能吗?”
他以为季鹤受惊之后的表情并没出现,季鹤的眼睛忽然如死水一般,他握住檀景执的手腕,指甲再次陷进皮肉,没有犹豫地答道。
“我能。”
檀景执变了脸,冷漠至极地松开手,听不出任何感情地称赞道:“真是兄弟情深。”
季君死后,季鹤太久没有听到有人用兄弟来形容他们,仿佛这个陌生的词汇刺到般,他恍了神,缓缓垂下了头。
“给我弹一曲,我满意的话,我就考虑替他求情。”
檀景执说道,季鹤大口喘息,他几近崩溃地摇摇头:“我弹不了、今晚我弹不了……”
檀景执低头看去,季鹤骨节分明的一双手正急剧打着哆嗦,肉眼可见地颤动,连带他整个上身都抖了起来。檀景执本来以为季鹤是伺机报复才掐自己的胳膊,原来是站不住了啊。
“好吧。”
檀景执认为自己实在太好说话,他再次提及那天在医院走廊被季鹤否决的提议:“为我弹曲,到我腻了为止。”
“就算、就算和解,可故意伤人、故意伤人还是会被追究法律责任……防卫过当,防卫过当的话,不行,他以后……”
季鹤没有直接答应,却提了法条,檀景执显得有些不耐烦:“你只要回答我好与不好。”
“答应、我答应的。”季鹤慌乱地说。
檀景执皱了眉,扫视着脸色煞白的季鹤:“我发现你不太听话,如果不会回答好,那下次就回答是。”
“还有,”檀景执冷脸说,“你应该清楚,我不会让他继续待在你身边,他完好无缺出来的前提是跟你分开。你要心疼他,以后可以为他争取些权益,让他享福地走。”
季鹤的心脏猛地震颤,眼皮却无力垂落,恭顺地答他:“是。”
第七十九章 心疼
檀景执离开了,什么承诺也没有给,什么也没有做,季鹤甚至没办法走进警局,没办法面对蒙冤的乔横林。
季鹤坐在警察局门口的台阶上,双手环抱着膝盖,一个人安静地呆着,任何风吹草动都令会令他心神不宁,听着呼啸的风声,总错认是乔横林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