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四处打听,请到了一个附近城市三甲医院里资历老道的主任,狠下心包了两万的红包。
季鹤操持着这些大事,乔横林就负责推没有力气的季君到医院附近的公园晒晒太阳,整天憋在封闭惨白的病房里,吸点儿大自然的能量,季君的心情也稍好了些,看到别的病人拿手机看电视剧,也问乔横林要。
乔横林把彭湃在自己腿伤时送给他的平板给季君,屏幕大,看着不费眼。
季君甚至学会了蹭医院里的无线网,晚上下点儿音乐和电影,白天在公园里,坐着轮椅看得津津有味。
刚开始乔横林请假陪他,坐在长椅上寸步不离,后来想着不能“坐吃山空”,就干脆在医院附近的超市打了零工,趁午休时间陪季君。
季君总问他什么时候手术,乔横林说再有两天,可突然,原本约好的“飞刀”反悔,把钱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季鹤以为人家嫌钱不够,想办法探求,结果联系方式也被不留情面地拉黑了。
乔横林他俩急得不行,季君听到反而精神更好了,他不想手术,也不想住院,要是现在能走能跑,他早就消失没影了。
季鹤又决定让季君转院,可偏像撞了邪,本市但凡有些名姓的三甲医院以各种理由拒不接手,季君的身体决坚持不了长途,去不了其他省份。
乔横林盘腿坐在公园长椅上扒饭吃时,跟季君倾吐季鹤最近忙到脚不沾地,四处问人,嗓子都熬坏了,季君一脸丧气,说要熬些梨水给他喝,可惜他没力气。
乔横林一抹嘴,笑眯眯地凑向季君:“我熬过了,红梨,洗干净不去皮,撇出汤以后再把热梨切块,季鹤吃完了,我看着他吃的,剩下个根儿没喝,他说那不干净,其实不是灰,就是点儿梨皮熬久了掉的渣渣,他不喝我喝了,明天我还给他熬。”
季君愣了愣:“你哪儿有的空?”
“总有空的,”乔横林提到季鹤心情就很好,他乐意照顾季鹤,“我拿了小锅到超市,那儿卖热奶,人闲的时候我就拔了插自己的锅,老板不让,我偷偷的。”
“真行。”季君夸他有点子,全然不像小时候那样迂腐木讷。
乔横林看见季君突然用颤巍的手在蓝白条纹的病服到处摸索,那都是乔横林和季鹤每天手搓好几遍的衣服,连颜色都褪到灰白,实在不能摸索到什么。
季君哆哆嗦嗦地叹了口长气:“其实我应该给你们留点儿啥。”
“也有我的份吗?”乔横林探头低声问。
“有哇,”季君着急,“应该有的。我亏待了你俩。”
乔横林喜色越进眼眶,故作深沉地安抚道:“以后慢慢攒呢?”
“来不及来不及,”季君仰了仰手,乔横林立刻把小臂送上去让他抓握,他突然怔怔地叫了一声,“乔横林,横林,我不该给你起这个名字,更不应该起了还不叫,我让你吃亏,也让小鹤伤心,我……我是不是错了,我是错了……”
乔横林不解,但他好像确实第一次听到季君叫他的大名,黄叔也是,只有季鹤,从小到大,一直乔横林乔横林三个字地叫。
可他不明白季君为什么在意这个,但略歪了头,细心地将季君腿上的毛毯往上提。
“去吧,到时间了。”季君微笑地讲。
“哦!”
乔横林看了看手机,午休时间快过了,他立即站起身,挪挪轮椅的刹车,准备先把季君推回去。
季君反扣乔横林的手,摩挲他劳碌粗糙的皮肉,颇为艰难地扭过脖子,浑浊且湿漉的眼神像老人也像孩子,他乞求道:“我想再坐一会儿,等到交班你再推我回去吧。”
乔横林原本坚决地摇了摇头,言语却显出为难:“可是……”
季君瘪了瘪嘴,“屋里太闷了,我电视剧还没看完,待会儿小鹤就来了,你给他发个消息,我又走不了……还有哇,你晚饭时候回来,给我再整整屋里的无线网,昨天下的视频怎么着卡到到一半就停了,我、我还不知道结局呢……”
他絮絮叨叨地安排乔横林晚上的任务,乔横林连声应应,这天的阳光真是好,粗宽的叶缝里漏下大片大片的阳光,照得人浑身满心都暖洋洋的。
“好吧,那你坐一会儿,”乔横林点点头,“待会儿我会叫季鹤来接你的,他家教还有半个小时下课,一个小时就能赶过来。”
乔横林给说了好多话的季君倒了保温杯的温水,跑出几米后回了次头,季君正摆弄手里的平板,没空理会他,乔横林对他能摆弄物件的好精神满足地笑了笑,又急匆匆地顺着花坛的路跑走了。
迟到了几分钟,大肚子老板骂了他几句,乔横林习惯了道歉,不觉得丢脸面,他觉得这家超市老板挺好,只骂人很少扣钱。而且啤酒肚很大,跟从前的季君一样,这让他觉得异常亲切。
乔横林给季鹤发了短信,他很快回复,说可以,很快就到。
午后来医院探病的人多,乔横林忙着挤破脑袋想各种品类奶制品和精装果篮的价钱,顾客问来问去,终于要敲定时,哎呦一声,从门口退了出去,一脸惊吓地望着什么。
乔横林也好奇地探头出去,嘴里向别人打听发生什么事儿了。
“救护车,我家老头中风就是救护车拉走的,我一听那个吱呦吱呦的声音就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