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少?我去补。”
乔横林着急地推季鹤到旁边的女生队伍里去,没头没脑地应着尤小勇。
彭湃无语地翻白眼,“你纯纯是个人物啊。咱俩岔一排站,被发现再说,快点儿的。”
原本三人一排的队伍,乔横林往后稍了一排,彭湃则站到了外面,营造出里面有人的假象,想得倒好,可灯光一晃,这空缺简直亮得扎眼。
教官晃到后排时,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儿,正要问,一个短头发小子就钻了进来,低着头,把长短合规矩的脑袋展示得一清二楚。
乔横林感受到教官夹在腋下的手电筒在他们这几个人的脑袋顶上晃来晃去,最后指了一个,“你,站出来。”
彭湃低声骂了句脏话,撇开乔横林走出队伍,跟着发型不合格的人到旁边儿去排队剃头。
乔横林这才吊起一只眼睛,看向侧前方顶替季鹤位置的人,那人感觉到几道视线,仰了脸,细皮嫩肉的,竟是个女生。
尤小勇记得她,军训第一天站队,教官不知道她是女生,光凭短头发就把她分进男队里,她立刻举手报告,嗓子洪亮地喊出我是女生四个字。
那个时候,尤小勇就记住她了,光是那番不扭捏的勇气,就很令人佩服。
“孟倩,”季鹤站过来,认真地道谢,“谢谢。”
“没事啊,”孟倩挑头,“小事一桩,再说,你头发留挺好的,让他们剪了多可惜。”
乔横林像复读机,跳到她前面,学着季鹤的口吻,十分真挚,“孟倩,谢谢你。”
“那我的头发就不可惜,”彭湃不知道什么时候鬼气森森地挪在乔横林背后,伸手摁住他的后脑勺,咬牙切齿地讲,“乔横林,你怎么不对我说谢谢?”
他讲了这么多话没人在意,视线齐刷刷地打量起他“新鲜出炉”的毛寸发型,再多剃点儿就跟和尚差不了多少,简直滑稽。
孟倩扑哧一声笑出声,带动乔横林和尤小勇埋头憋笑,就连季鹤,顺手捋头发时也忍不住弯了嘴角,眉眼浮出清浅又欢快的柔光。
别人都没剪掉那么多,是他第一天就得罪了教官,被硬生生看着剪成了劳改犯。
彭湃要面子得很,队伍散了还追着人家问是不是真有那么丑,尤其是要“罪魁祸首”季鹤发声。
在回寝室前,彭湃又拽住季鹤,季鹤无奈让乔横林先进屋拿盆子洗漱去。
平心而论,彭湃更适合以前的长发,早上起来湿手抓成朝后的大背头,瞧着也飒爽,但剪了寸头也并不丑,反倒显出他的五官,眼睛大得像乔横林一样。
“很好看。”季鹤给出简短的评价。
彭湃却不依不饶,非要追问,“真的假的,而且好看听着太他妈怪了。”
“说话加上真的不是在撒谎吗?”
季鹤拿出他刚才欺负尤小勇的说辞,语气又没什么波澜地反问回去,“那你想得到什么样的形容?”
“别走,”彭湃扯住季鹤的袖口,突然抬脚凑近盯向他,语气放得轻飘飘,“我看看你睫毛是不是在抖。”
季鹤不喜欢别人靠近,侧脸躲开时,被砰的一声脆响吓到了,不由自主地颤了眼睫,彭湃得意地松手,吹着流氓口哨朝屋里去。
水盆脱手的乔横林站在没有灯光的暗处,潜伏到昏暗里的肤色没那么显眼,借着余光,季鹤只能看见他笔直的身板,还有模糊中抿得紧紧的唇线。
“水撒了,”季鹤走上前,捏起乔横林的两只手,“手有没有伤到?”
乔横林胸脯起伏,嘴巴撅了起来,从季鹤手里撤回自己的手心,也不说话,闷声向刚才来的方向大步走。
季鹤搞不懂他,捡了地上两个叠在一起盆子,套在底下的那个已经裂出了很长的缝,大概是不能用了,他费了些力气拔出来。
走出几米的乔横林转身发现季鹤没有追上来,看见把自己的盆子扔垃圾桶里的季鹤,又呲牙咧嘴地跑了回去,在季鹤脸前掉眼泪。
“你在闹什么呢,”季鹤发觉了乔横林的小脾气,只觉得莫名其妙,“不愿意帮我的话,下次打自己水就可以。”
“不是,”乔横林遭了委屈地叫道,“我没有不愿意。”
“那你眼泪怎么掉下来了,”季鹤做出揣测,“想家了?手疼了?还是水撒了所以就伤心了。”
乔横林统统摇头,不说话,他沉默且执拗的模样让季鹤觉得没办法沟通,便没什么耐性哄下去,打算回寝室去。
乔横林见自己要被丢下,急得扯住季鹤的手腕,季鹤想要甩开,回头时看见乔横林憋得发红的脸蛋,嗓子眼因为泣不成声而抽动不已。
“好吧,”季鹤只得拉住他往没人的地方去,省得别人看见他哭成这样暗地里笑他,“如果你想让我听你天大的委屈,就调整呼吸,我说过,只许你说整句的话对吗?”
乔横林按照季鹤给出的节奏深呼吸,平复鼓囊囊的胸脯,才勉强开口:“季鹤、你,跟彭湃,你让他碰你、拉、拉手,靠得那么近,他可以咬掉、你的鼻子……”
“什么古怪的形容,”季鹤忍不住蹙了眉,“还有碰不碰的,好像我是什么物件一样。我没让他拉手,也没让他靠近,是他要这样。他也不是狗,不会咬人。”
“但是你不让我靠那么近!”
乔横林吼道,又委屈地吸鼻子,“你说不许的,你跟我说不许的,我守规矩,只有我守规矩,他们都不守的,他们都要靠你很近,你说不喜欢的,你就是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