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横林也没辜负每日的大吃大喝,缺了训练之后,每天精力无处释放,他现在收银找零很熟练,几乎不需要季鹤停下笔插手。
季鹤不愿意拘着他顾店,偶尔给乔横林找本书看,太难的他看不懂,太无聊的他看着打鼾,也就一本狼王梦,乔横林搂着字典和书看了一个星期。
季鹤调笑他只能看得下跟自己同科同属的文章,乔横林听不懂,歪着小狗脑袋跟着笑,没被传染半点儿犬科狼的习气。
然而乔横林识字实在不够多,总要问季鹤这个字念什么什么意思,季鹤则一定不答,让他自己查字典,乔横林也只得瘪嘴去。
太费劲儿了,乔横林脑袋好歹聪明一回,晚上睡前把消毒过的书拿到季鹤面前,扭着赤条条的身板央求他读。
季鹤也不是时刻都答应他,心情好时会念上两个段落,但他手不会碰书,乔横林也宁愿在困到眼睛睁不开后,被勒令把书放桌上,出去洗了手再上床睡。
有时候乔横林会说梦话,念叨一阵季鹤的名字又想到季君。
季鹤拿出抽屉里的小灵通,翻了翻消息界面,季君偶尔会用彩信发过来几张苍山雪景,季鹤从来没回复什么。
后来乔横林在季鹤的本子里发现了一张挤了四张景图的六寸相片,那是季鹤找到手机店,折腾了一番,才把照片导出来,印了下来。
因为像素不高,又小,茫茫雪色几乎变成了白影。
季鹤却因为乔横林留上指纹生了半天气,乔横林边哭边洗手,获得季鹤原谅后,又过了一个星期,他从复印店拿回来一模一样的,四张景分开打印的三寸照。
他把季鹤奖励给他一月一次的饮料钱拿去给宋小海,宋小海用家家户户难得一见的电脑放大修复,让他爸去印了一份。
“三块钱不够。”季鹤拿到相片后面无表情,只对乔横林这么说。
乔横林拿着季鹤给他的钱,亲手交给宋小海他爸,宋小海在旁边嘟囔季鹤不肯收人一点儿好处,他爸笑着扇他脸,调侃自己儿子恨不得收人家全部好处。
乔横林小脸凉凉的,又不够礼貌地悄悄离开了。
晚上季鹤把手机翻出来,关了灯,在被窝里捏着摁一下就闪光的手机键,让乔横林脑袋凑过来,一张一张翻着季君发过来的原图。
“我们能发吗?”
季鹤下巴痒,是乔横林撒娇故意蹭的。
他没拒绝,纵容乔横林跑出去,啪嗒开了屋里的灯,趁着窗户拍了一张桂花树,再撒丫子跑了床,用冰凉的手脚攀住季鹤的细腰取暖。
季鹤把图片发了出去,又编辑了一条短信,加了括号(乔横林发。
屏幕亮了一下,季鹤便立刻关机,推开缠人的乔横林,裹着被子睡觉。
临近年关,超市的天花板挂上了彩灯,循环播放喜气洋洋的音乐,季鹤逛了一圈儿,只比平时多买了些经得住放的大白菜和沙糖桔,顺便抓了一把乔横林喜欢吃的粘牙奶糖。
季君年轻时父母与世长辞,后因为妻子的离世,跟丈母娘那方的关系闹得很僵,再无联系。他浪习惯了,朋友多,可除了黄秋风,其余的人都是只跟他牵线联系,甚至不知道他还有季鹤这个儿子。
一直以来,他们在这儿也没什么需要走动的亲戚,靠人情充斥的年味儿自然也淡。
季鹤习惯了也无所谓,但今年不同,自从大街上支起许多贴红字的小吃摊,乔横林就像小猴子,到外面到处乱逛。
季鹤把黄秋风提前备的压岁钱,乔横林的那份一分不少地交给他,但每日外出的乔横林几乎不买什么,只某天塞给季鹤一把零钱。
到晚上,掏出两根“小呲花”,火机一烧,粗杆那端立刻亮了,呲出乱蓬蓬的焰火。
可惜持续的时间很短,眨眨眼的功夫就没了,撑不过跨年的倒计时,季鹤站着,乔横林就在他脚边的台阶坐着,脑袋轻轻贴着季鹤的小腿。
直到光亮消失,从嗓子眼挤出“阿哦”两个黏腻又遗憾的小声。
季鹤安静地挑了挑眉毛,揪住乔横林的后脖领子,将人托起来,“好了,扔垃圾桶里去,待会儿把地上的灰扫扫,还有你的裤子,坐到地上就别穿进卧室,脏死——不干净。”
“哦——遵命,季鹤。”
乔横林俏皮地跳下台阶,弯腰捡垃圾,季鹤把屋里的灯重新打开,昏黄的光,映得店外也暖暖的,扑到乔横林已经长出毛绒绒黑发的脑袋上,像染了颜色的黄毛小狗。
收拾完洗个澡,乔横林钻进季鹤的被窝,瞪大眼睛不睡觉,来回翻身,蜷起食指轻轻搔季鹤的胳膊,悄咪咪地说。
“季鹤,我睡不着。”
季鹤起先不理他,但乔横林实在烦,气音黏黏糊糊的,让人耳朵不舒服。
“季鹤,给我弹那个吧,”乔横林抓住季鹤的睡衣,趴在他的脖子上,忽闪着单眼皮的大眼睛,“行不行,季鹤,给我弹那个,我想听,我想——”
季鹤觉得没理由纵容乔横林,但还是掀开被子下床,跪坐在琴侧,闭眼凝神。
他的手刚要动,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炸进屋里,夹杂着连绵不断的烟花,吵闹不停。
古琴的声音本身不大,怎么盖得过人间烟火,季鹤没了心思,收了手,垂眼朝乔横林看了一眼。
乔横林懊恼地在床上直蹬腿,季鹤叫他别吵,他又像尸体一样在床上摊平,忽又骤起,抓住季鹤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