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横林脑子灵光乍现,突然埋头,拿起笔写些什么,也不理人。
“你脖子疼吗?”季鹤问宋小海。
宋小海一愣,他这么朝后扭着,脖子的确不舒服,但他可不像乔横林那么傻,真觉得季鹤是在关心他的健康状况,于是闭紧嘴巴,很有眼色地转回身子。
上午领完成绩、填报告册的放假时间和领了张需要家长签字的安全通知书,解散放学,大家陆续收拾书包离开。
季鹤不喜欢跟别人挤,跟乔横林出去得晚些,校门口几乎没有学生在,两人并排走着,乔横林不像平时一样聒噪,心里藏着什么事儿似的,闷不作声。
走到半程,他突然觉得鼻尖好凉,于是抬头望望,浅蓝无际的天空映出雪色,白茫茫的颗粒轻轻飘进乔横林的脖颈,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下雪了,瞧着不大,但势头却足,不像是一会儿就停的。
季鹤不知道什么时候伸了手,一下子把乔横林垂到后背的帽子拉高,牢牢遮住他圆滚的脑袋瓜。
乔横林脸小,又动了动手,自己把眼睛漏出来,朝季鹤贴了贴,小声哼唧,“雪,第一次,下雪。”
季鹤没躲,大概是觉得乔横林身上暖,往前走着,也回应乔横林,“嗯,初雪。”
乔横林笑笑,跟季鹤凑得更紧了,把走路需要当心的事全交给季鹤,自己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试图看清每一片圆润的雪花。
上次卖里脊肉饼的小吃街,现在有卖糖葫芦的,小车的透明柜里齐齐整整地摆了六七盘口味不一样的糖葫芦,有山楂的,也有水果的。
最显眼的莫过于比小孩拳头还要大点儿的草莓,五个一串,淋有冻糖液,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乔横林没注意,季鹤什么时候把他领到这里来了,他就听到季鹤说让他挑一个喜欢的。
乔横林眼睛顿时亮得像星星,趴在玻璃上望里看,考虑一圈儿,无知无畏地指了指那串被顶得高高的草莓串。
“八块钱一串。”早早戴上耳罩的老板比出手势。
乔横林赶紧摇摇头,无措地拉住季鹤纤长的小尾指,“不,不吃。”
季鹤沉默了几秒,另只手在口袋里翻出五块钱,又从书包内层里拿了三张一块,递过去,“就要这个,装起来吧。”
“成,”老板欣然答应,将糖葫芦塞到乔横林手里,哄他,“好吃的嘞。”
季鹤道谢完,拉着乔横林回归“正道”,提醒乔横林,“手不冷的话现在就可以拿出来吃。”
乔横林喉结滚动,吞了不断分泌的唾液,他小心翼翼的撕开包装,用舌尖舔凝固糖浆外面裹的那层糯米纸。
没有味道,黏在舌尖,卷巴卷巴咽下去。
等到店门口,五个草莓一个都没掉,乔横林扬扬胳膊,把糖葫芦的串塞到季鹤手里,然后佯装不在意地跳上台阶,进门找季君去了。
季君在柜台前打盹儿,乔横林喊他才醒过来,拉他过来,又嫌他身上凉,将小不点儿推远,连连打哈欠。
季鹤抓着糖葫芦进门,“乔横林,过来。”
乔横林赶到季鹤身边,抬着脑袋瓜笑,季鹤把草莓给他,“吃。”
乔横林还要摇头,季鹤便压了眼皮,不悦地问:“不吃买来干嘛,吃完去洗手,棍子折三段用卫生纸包好再扔垃圾桶里。”
“你们要不吃给我吧。”季君像顽童一样去抢。
季鹤抓着乔横林的手拉高,躲开季君的爪钩,推搡乔横林的后背,叫他去一边儿吃,随后回头瞪了季君一眼,“小太阳你开了多久,离你是不是太近了,衣服有糊味儿,难闻死了。”
季君揪住衣领闻,“好像是有点儿,但是天太冷了,我这几天就不回来睡觉了。”
“嗯。”季鹤见怪不怪,顺嘴问了一句,“你这次打算去哪儿?”
季君晃荡的脚丫紧张地停了,“你怎么又知道我要去外地?”
季鹤冷眼吊着,“你每次出门带的那几样东西,包、皮夹克,还有用来送人骗吃骗喝的手串。”
季君把袖子往下捋,遮住胳膊上的六七条手串,小声嘟囔:“这串子都是我自己手磨亮堂的,别人都可喜欢了。你的木簪不也是我做出来的吗,手艺不行的话你也不能戴这么久……”
季鹤蹙眉,打断季君的絮叨,“随便你去哪儿,但下次翻柜子整行李,其他东西给我放回原位,不要弄得乱七八糟,看着让人烦。”
“好好好,”季君赶紧答应,起身去拿扫把,“我这回,就是去大理,淡季,更有玩头。前两年我去那个客栈,应该还没拆,他家有只猫,净往人怀里钻,可暖和。其实那儿真挺好,你小时候吹的笛子,就是我在普洱市碰到的手艺人做的……”
季鹤听时不语,转到柜台前面,从抽屉的钱盒下面抽了六张红色钞票,“上次你走,黄叔多给了钱,你先拿三百块钱还人家。”
剩下就给你留着用。
季鹤没说出来,换了外套要回卧室,季君攥紧钱,笑着拦他,“黄秋风说,你们俩在家不安全,得有个手机,我在小店铺买了个二手机,电话卡安了,你拿着用。”
季鹤本来想说没必要,但犹豫片刻,接下了。
黑色的诺基亚,小屏幕,九宫格拼音按键,虽然是二手,但大概翻新过,除了后壳的两道划痕,看不出什么使用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