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北开源和祝意以后,杜庭政折返回来,坐到之前的位置上。
金石把平板拿过来,给他调出刚刚卧室里没听到的后半段监控。
杜庭政没什么反应地看完了,看到最后的时候把进度条往回拖了一段,又看了一遍,才把视频点了暂停。
平板放在桌子上,页面停留在蒋屹说的最后一句话。
金石犹豫了一下,没把平板收走。
杜庭政坐了不知道多久,才问:“他平时怎么跟你说话,称呼你什么。”
“说话很随和,”金石想了想,说,“直接叫我金石,或者金石哥。”
“金石哥。”杜庭政低低重复道。
金石的冷汗都要出来了,解释道:“只是个称呼,他跟鹤丛也叫哥,跟东昆也叫过,还跟管家叫叔,他一直都很有礼貌。”
杜庭政又缓缓地重复:“有礼貌。”
金石偷看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
杜庭政用鼻腔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去。
只是个称呼。
他跟所有人都叫哥哥。
这称呼并非唯一也并非专属。
他已经记不清楚蒋屹有多久没这么叫过他,他现在总是直呼杜庭政,连名带姓,带着呵斥和不耐烦的警告意味。
漫长的冷静之后,杜庭政起身上二楼,推开门后没发现蒋屹的身影。
他迟钝了两秒才踏进去。
整个卧室静悄悄的,床上铺散开的蚕丝被,窗边摆放的榆叶梅,桌上凉透的茶水点心,都被拘束在原地。
只有空气中肉眼不可见唯有在阳光特定的照射下才显现出来的尘埃在自由的漂浮。
杜庭政巡视一圈,没看到蒋屹。
他快步到了窗前,想要拉开窗往下望,却在开窗时受到阻碍——
前几天他已经让金石把窗户全部封死,钢丝网中仅容一只手通过。
杜庭政猛地拍在钢丝网上,发出一声巨响。
金石匆忙间跑进来,喘着粗气:“怎么了!?”
杜庭政用力拉开钢丝网,隔着无数阻挡往下一望,底下空空如也,唯有值守的保镖正在原地巡视。
杜庭政豁然松出一口气。
金石也环视一圈,惊道:“蒋教授人呢?”
杜庭政的视线定格在浴室的方向。
金石要过去开门,杜庭政却已经大步走了过去,到了跟前推门却没推动,被从里面锁住了。
杜庭政刚刚松了的气又提了起来。
金石用力敲了两下门:“蒋教授,您在里面吗?”
里面没有传出来任何动静。
金石也慌了,转头看向杜庭政,急匆匆道:“我去找工具。”
话音尚未落地,杜庭政已经一脚踹了上去!
“哐当!”
一下,两下。
松动的门在他踹第三下的时候发出一声合页与木板撕裂的声响。
“哐当”一下,洗手间的门被猛烈踹开,摇摇欲坠地撞到墙上,而后又因为惯性不止,继续弹了回来。
杜庭政一把挡开门,两步进了浴室里。
蒋屹什么都没做,他静静坐在不远处的换衣凳上,冷眼看着这一切。
杜庭政快步到了他跟前,低头翻看他的胳膊还有其他部分,没发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杜庭政不知作何感想,一时间麻木的手指被血流猛烈冲刷,甚至产生了强烈的眩晕感。
他将蒋屹猛地向上一提,气急败坏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蒋屹看着对面的人,目光沉、静,带着寒意。
“我不喜欢摄像头。”蒋屹说,“不喜欢被监控。”
杜庭政抬起手,蒋屹毫不退缩地看着他。
“哗啦”一声,杜庭政伸手打翻了挂在架子上的花洒。
花洒飞摔出去砸到墙上,不知道磕坏了哪个开关,朝着四面八方喷出水流。
蒋屹在喷洒下来的水流中闭了闭眼,侧脸苍白,眼睫孱弱,仿佛不堪水流重负。
杜庭政盯了他几秒钟,伸手扯过毛巾搭在他头上,又拽下来浴巾把他裹住,愤怒地把人抱了出去。
金石留下收拾残局,靠在门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打电话叫人上来维修。
杜庭政把蒋屹扔到床上,肃着脸站了几秒钟,摸出烟来吸了一口。
尼古丁渗透肺腑,他这才感觉到逆流的血液逐渐冷却,理智重新回归。
蒋屹头上搭着毛巾坐在床上,半张脸在阴影中,看不清楚详情。
他似乎笃定杜庭政不会主动开口说一个字,低低重复了一遍:“拆掉摄像头。”
杜庭政全身都湿了,衬衫粘在肩上,头发也往下滴水。
蒋屹视线半分没有偏移,只盯着面前的那一小块地方。
“不可能。”杜庭政语气冷硬,不容置疑地拒绝了他过分的诉求。
蒋屹坐着没动。
杜庭政等了一会儿,他都没有再出声。
管家此时上来,手里另外拿着两条干爽的浴巾,脚下一刻不停的走到了床边:“怎么弄成这样了,浴室里的花洒坏了吗?”
金石仍旧守在浴室边,远远答话:“正在换新的了!”
管家上前给蒋屹擦头发,又催着杜庭政去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