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愣愣点头:“蒋教授说, 让我进来看看您睡醒了没有,如果醒了的话, 叫一下医生。”
麻药的时效性已经过去大半,杜庭政开始察觉到钝痛。
他闭眼感受了片刻, 没有如蒋屹猜测的暴怒, 只是神情愈发莫测,像暴风雨来临之前压黑的天色。
金石浑身轴得发紧,他电石火光间应该是猜到了什么, 但是不敢确认。
此时此刻他只能手脚发凉地想, 完了。
完了。
杜庭政强自起身,疼痛使他的脸色一变再变, 即便如此, 他也没想叫医生。
他低声问:“他跑了吗?”
金石似乎没明白,为什么是‘跑了’, 而不是‘走了’。
下一刻,杜庭政豁然打翻了茶几上的一切,在巨响中暴怒道:“去查!”
蒋屹从广州机场出来,对照着车牌号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汽车。
车上只留了一个司机,杜鸿臣本人没来。
蒋屹给他打电话,被他挂断了。
他不在意,拿出杜庭政的手机来,打开后直接退出聊天界面,继续给杜鸿臣打电话。
杜鸿臣很快接了,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大哥?”
蒋屹笑了一下:“嗯,杜总怎么不敢接我的电话了,怕了?”
杜鸿臣顿了顿,谨慎地问:“你为什么会用他的电话,你们在一起吗?”
“你猜猜。”蒋屹说。
“……”杜鸿臣要挂电话。
蒋屹打断他:“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最后一面了,不来当面告别一下吗?”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现在还敢给我打电话!”杜鸿臣推断出结果,说,“机票就在车上,你拿着,赶紧走吧。为了防止被你连累,二十分钟后,我会给大哥打电话,说你联系我了,问你们是不是在一起。”
“二十分钟飞机还没有起飞,”蒋屹说,“一小时吧。”
“可以,”杜鸿臣犹豫了一下,答应了,“还清你的人情,不要再联系我了。”
“其实我觉得广州挺好的,”蒋屹说,“不然你把我藏起来,你大哥应该也找不到。怎么样?”
杜鸿臣沉默了长达十几秒钟:“真的?”
蒋屹低笑出声。
“蒋屹!”杜鸿臣恼羞成怒,说,“半小时,时间一到我立刻联系他,你最好别被抓到。”
与此同时,金石带着鹤丛回到了杜家。
杜庭政在茶水间闭目养神,医生几次想要上前处理他的伤口,都被那不悦的气势压回了原位。
鹤丛上次来的时候,由蒋屹带领,杜家从司机到管家都对他客客气气,眼睛里充满善意。
此刻大相径庭,金石一路压着他胳膊,将他扔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
鹤丛捂着胳膊想要站起身,被金石稳稳扣在地上,愤怒道:“没有王法了吗,我要找警察,你绑架我,限制我的人身安全,侮辱我的人格尊严,我要去告你!”
杜庭政对他的控诉置若不闻。
他坐在窗边的轮椅上,很久之前蒋屹落下的灰色围巾管家给收了起来,此刻乱成一团,静静地躺在窗台上。
茶水间里连灯都没有,庭院中的路灯从明镜的玻璃窗上传进来,染亮一段可有可无的距离。
鹦鹉不知何时已经被收去了一边,这里面静得发慌。
“随便你去报警,”金石恶狠狠地问:“他去了哪里?”
“谁?”鹤丛装作不懂,“你们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光天化日,敢对我出手,你们就是只会欺软怕硬的混蛋!”
话音未落,金石威胁般压下他的上半身,险些拉断他的胳膊。
“我再问一遍,蒋教授去了哪里?”
他们的喧闹与对话半分波及不到杜庭政。
他好像抽身在这之外,并不关心答案,也不关注事情的走向。
窗外的景象在月光下凄迷而萧瑟。
“无法无天了,松开我!”鹤丛痛叫一声,呵斥道,“你们家手眼通天,想抓他的时候一个小时就能跑遍全城,把他带去任何地方,怎么也有找不到人的时候吗?”
金石是想下死手的。
他看着杜庭政,想起蒋屹,耐心问了最后一遍:“你究竟知不知道,蒋屹,到底去了哪里?”
“知道!”鹤丛说。
金石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鹤丛说:“去了英国,找爸妈去了。”
金石飞快地看了杜庭政一眼,低下头:“不可能,他不会去英国。”
门边轻轻一声响,管家推门进来了,手里拿着平板,上面带着u盘。
管家一路到了茶水间外,对着杜庭政说:“查到了。蒋教授在出发去齐齐哈尔的前几天约见鹤医生,并且交给他一样东西,似乎是信。这是两人在网球厅里的监控录像。”
杜庭政没动,眼神都没有偏一下。
管家把平板放在里面的茶桌上,退了出来。
鹤丛却毫不意外,而且像是松了一口气。
“是去了英国,”他说,“他是这样告诉我的,至于究竟去了没有,那就不确定了。”
金石脚下一动,刚要动手,被管家拦住了。
“鹤医生,实在不好意思将您请过来,只是万分紧急……请问蒋教授是交给您了一封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