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旁的朱润衣站起身,也不说话,隔了两分钟又坐下了。
朱兴修叫秘书进来带她出去透气,杜庭政跟他一起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等走远了,朱兴修才司空见惯一般叹了口气。
杜庭政收回视线,诚恳道:“我跟润衣差十几岁,虽然她叫我一声哥哥,在我心里,跟女儿是一样的。”
“去,”朱兴修笑骂,“少给自己涨辈分。”
杜庭政也笑。
两个人坐得近,位置紧挨着,不用刻意寒暄,就显得很亲昵。
朱兴修跟他碰碰杯,沉思片刻,用指尖点桌子:“我听说了一点小事。”
杜庭政微微倾身,侧耳过去听。
他衬衣的袖口挽到小臂,虚虚搭在桌沿上,戴着一块黑漆漆的腕表,银色的秒针无声地转动着。
“不知道是不是传闻,说鸿臣在外头,”朱兴修停顿了一下,似乎正在措辞,“养了个情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听说孩子都怀上了。”
杜庭政略微皱了皱眉:“有这回事?”
他喝了酒,放下杯后胳膊探在桌子边缘,悬空了一截,伸展出修长匀称的小臂还有圆润的指甲,手背上的青筋在冷白色的皮肤上无所遁形。
朱兴修轻轻一拍桌子:“我就说这种难听的话肯定不会传到你耳朵里。”
“回头我问清楚,给你个交代。”杜庭政说,“如果是真的,我就打断他的腿。”
朱兴修笑了笑:“哪能呢。”
朱润衣走了一会儿还没有回来,朱兴修往外扫了一眼,杜庭政便作势起身:“我去找润衣妹妹回来。”
朱兴修按着他手臂坐下,不让他真的去。
“喜事要高高兴兴地才好嘛,”朱兴修说,“润衣是我如珠似玉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就算精神上有一点问题,我也不能看着她受一点委屈。我挣下这么大家业,就是为了让她将来不受气。如果鸿臣真的无意,那我朱家不上赶着。”
“那是自然。”杜庭政说,“不用说鸿臣,就是我自己,也不能让润衣受这种委屈。”
朱兴修听得受用,心里踏实了些。
“放宽心,”杜庭政安抚他,“人往高处走,鸿臣你瞧不上,还有更好的。”
朱兴修望着他。
杜庭政说:“杜宜安已经成年,跟润衣只差三岁,从小没接触过买卖,野心不大,品性纯良。”
朱兴修吸了口气,盯着桌子上一盘菜不语,似乎正在考虑。
杜庭政轻轻转动扳指,给他喂下定心丸:“他跟润衣结了婚,杜家不会过分倚重他,以免润衣受气。等他们有了孩子,就跟朱家姓,左右都是你的孙子,你亲自教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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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蒋屹想睡觉,院里临时通知要开会,他瘸着腿去了。
是为了外出讲课的事情,补贴少,天数长,人选迟迟定不下来。
果然,这种事儿最终又落到了单身、年轻、健康的蒋屹身上。
蒋屹回到办公室,锁上门生闷气。
鹤丛在补觉,他不能再打扰他,就给另一个朋友发信息,吐槽这个破班一天也上不下去。
朋友把电话打过来,揶揄他:“谁又给你气受了。”
“意啊,研究院工作累吗?”蒋屹问他,“我也想调过去。”
“来啊,欢迎。”祝意想了想,说,“不累,跟在学校差不多,反正都是做实验。”
他俩原本是高中同学,工作后又进了同一个大学当老师,祝意前段时间调动去了研究院,两人这才当不成同事了,但是关系依旧铁。
蒋屹长叹一声,生无可恋道:“好几天没见你了,想你。”
祝意忍不住笑了一下:“怎么了这是?”
他平时声线冷清,笑起来也不显得温柔,只是觉得没那么稳重了。
“让我去西北讲课啊,五天。”
蒋屹坐在办公桌后面,把腿伸直了,搭在旁边的凳子上,忍不住吐槽:“上个月,我跟鹤丛出去唱k,院长找我谈话说让我注意影响。上星期,我在街边跟学生吃烧烤,被学生拍下来发朋友圈,又找我谈话,还让我注意影响。”
“我总不能饭都不吃了吧?”他气道,“怎么累死累活上一天班,回家还要自己做饭吃,这是什么水深火热的生活。”
“冷静,蒋教授,冷静,”祝意说,“晚上没课吧?陪你打羽毛球,发泄一下?”
蒋屹看着自己的腿,悲从心来:“打不了,我瘸了。”
祝意没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大概这声音令耳朵格外享受,蒋屹的注意力被吸引了一半过去,不再执着于遭受的苦难:“约饭还是可以的。”
“真瘸了?”祝意怀疑地问,“怎么瘸的?故事长吗,长的话见了面说,我凑你。”
“……好兄弟,有你是我的福气。”蒋屹说,“长,见了面说吧。”
挂断电话,蒋屹瘸着腿穿衣服,把自己收拾到能出门吃顿便饭的地步,累了一身汗。
他坐在靠椅上喘气,昨日的杜庭政一刻不停地往他脑袋里钻。
他无愧于那傲人体积,也的确让他很爽,但也不能抹消往他腿上按烟头的恶劣行为。
蒋屹闭上眼,手上来回滑着手机圆润的一角。
日暮西斜,这间办公室迎来光照最充足的时刻,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映得满屋子的字画书法金灿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