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得到回答,对面的人这种时候还不忘礼貌打招呼,问他有什么事。
什么事。
他打电话就是为了确认人的状态顺带说点好话,现在状态不用确认也知道了,顺带好话也不用说了,对方明显已经知道了网上的事。
那确实是实打实的事实,不带一点误会。
想来想去没想出句能说的话,张文轩嘴巴一闭一张,只能没话找话,问:“你这是哭了吗?”
一个很傻的问题,甚至隐隐有火上浇油的趋势,不知道哪个朋友直接拍了把他的头。
对面的人说:“没有。”
一边说着,一边隐隐有吸鼻子的声音。
张文轩:“……”
一众朋友:“……”
陈一白没哭是真没哭,他只是单纯感冒在短短时间内迅速壮大了而已。
经纪人送他回到家,回去再洗了个热水澡,时间已经不早,对直播来说有点太晚,但对睡觉来说又过早,他于是洗完澡接了姜阿姨打来的电话后就开始清点财神给的东西,清点刚开始他就接到了电话。
加上经纪人,今天已经是第二个人说他说话像哭了一样。
大雨天跑去挨淋这事多少不太好自己说出来,他于是只简单说了不是。
话聊几个来回,他还是没清楚对方打电话来的用意,也不多问,只当多个人陪聊。
一边听人说话一边在客厅里游走着,想起财神给的东西没放这里,于是回了卧室。
之前买的表还在柜子上,没拆封,顺带钥匙扣也在上面。
他的钥匙上已经有上次和好邻居去耶总会的时候送的钥匙扣,所以这东西没有大用,只能跟着放这。
好在品牌方上次送衣服的时候的手提袋还在,他连表带钥匙扣一起放进手提袋里,又去掏衣柜。
……不太行。
鼻子又有些痒,他中途转了个向,去找纸巾了。
听着这边的动静,电话对面的人是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直到动静变成了什么柜子打开的声音,张文轩才敢没话找话问:“你这边是在干什么呢?”
声音放得比挨老爷子骂的时候还轻。
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间,陈白收拾着衣柜里很久之前同样淋雨去财神家的时候对方给的衣服,说:“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是个转移注意力的好方式。这个时候记得主动转移注意力,说明人还是在积极面对这件事。
还有希望。
小小的电话屏幕对面的一堆人彼此对视一眼,觉得情况好像还算好。
毕竟认识将近两年的时间,虽然他们也不明白到底是看上人哪点了但确实很爱,事情似乎比他们想象中要好那么一点。
张文轩想半天没想出来该怎么回,于是说了句:“挺好。”
属于是没话找话式回答的专业选手。
把衣服放进另一个手提袋,陈白终于腾出手来,活动了下自己的肩膀,拿着手机问:“你这两天有时间吗?”
一个问题突然甩来,电话对面的人瞬间坐直身体,一堆朋友也紧绷起来。
这个时候问有没有时间,估摸着是想问问杨舒的事了。
这种难事落自己头上,张文轩再次暗骂霍川,出口声音依旧温和得离谱:“有的有的,怎么了?”
把几个手提袋放一起,陈白说:“想找你帮个忙。”
他说:“我这边把财……才把霍总的一些东西收拾好,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还希望帮忙转交一下。”
这些东西都是因为工作产生的,他打从收下的时候开始就没想留下。
工位配套设施再好,离职的时候也不能带走。
知道这段时间财神肯定忙着白月光哥的事,十分体贴的陈某白没想打扰,又因为把东西邮寄过去还需要付额外的保价费,十分之不值,于是打算进行人工交付,让财神铁哥们帮忙转交。
“……”
电话对面安静了。
隔了一会儿,张文轩这才试探着问:“这是……?”
好像有点不太对,不确定,再看看。
陈白说:“以后不怎么见面了,我就想先把这些东西还回去。”
这下是真不是“好像不太对”,就是不对劲了。
一双腿有点坐不太住,张文轩站起来了,连带着其他人也跟着一动,他问:“不怎么见面是指?”
然后他们听到手机对面的人浅淡笑了下,说:“这不是结束了,以后就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结束了。
“……”哦豁。
这不叫积极面对,这叫直接放下。
简单一句话,让所有人心凉半截。
有没有时间帮忙转交的事情另说,张文轩擦了把汗,说:“不是我们先把还东西的事放一边,今天这事是有原因的……”
他也不知道这事有什么屁的原因,总之先稳住人。
明亮房间内,陈白把卧室的手提袋拎到客厅,拿着手机应了声:“我知道。”
他问:“明天晚上之前有时间吗?”
姜阿姨罕见地没有早睡,给他打了电话,果然电话一打感冒的事就藏不住。姜女士两个人明天参加财神的生日宴,已经说好参加完后把他捎回家去养病,估计要养到下一次工作开始,这段时间他都在那边,转交工作不方便进行。
——东西肯定不能收,收了那关系就是真断了。边上是狂摆手的朋友,张文轩也知道这些道理,说:“明天这……”
“不可以吗?”
很轻的一声,有些哑,鼻音似乎比之前更浓重了些,几乎已经听不出原本惯常清透带笑的原音。
迎着其他朋友的视线,张文轩眼睛一闭一睁,嘴角微动,最后道:“……可以。”
得到肯定答复,约定好了时间,陈某白说了再见后挂断电话。把手机随手放桌上,他这才想起来似乎还是没清楚张什么打这电话干什么。
对方自己也没提,应该不重要。
另一边,电话挂断,张文轩握着手机,在第一时间遭受到了朋友的痛批:“你怎么就同意了!”
这事是个人都知道不该答应!
张文轩把手机一放,梗着脖子道:“不然你来拒绝?”
他看向另一个朋友,随机提问:“你敢拒绝吗?”
点一个不够,他又点一个:“你敢吗?”
“……”
被问到的朋友一个两个一时间没能说出话。
这种情况下,听着对面的声音,谁拒绝谁畜生。
“这不就得了,”张文轩一拍手,“你们不想当这畜生,我也不想。”
他把手机扔桌上:“不管了,霍川自己的事,我不管了。”
朋友问:“那你明天真去啊?”
他一睁眼:“那不然学霍川放鸽子?”
那就是一定会去,也必须去。
突然成了直面狂风暴雨的勇士,朋友拍他肩。
——
第二天是阴天,大雨在下午的时候终于停下,路边有还没散去小水洼,映着顶上天空的云层和路灯的光。晚上提前离开宴会现场,张文轩去了定好的见面的地方。
没敢让人在这种时候还走老远送东西,定好的见面的地方实际上就是对方的小区大门门口,他主动提的。
晚上的小区门口偶尔有人路过,他下车,一眼看到戴着帽子口罩蹲路边的人。
在这种夏天室外的晚上还戴帽子口罩,也只有那个职业的人才需要。总觉得一段时间没见,也可能是因为夏天的衣服单薄,人看着又瘦了不少。
他走近,对方察觉到动静,略微抬起帽檐,向着这边看来。
帽檐下的眼睛映着光,隐隐有些泛红,眼尾垂下,带着肉眼可见的倦意。人站起来,和他打了声招呼。
声音和昨天一样哑。看到人的样子,在来的路上想的所有的话全都作废,张文轩赶紧回了声招呼,伸手接过递来的手提袋,出口的时候只敢说:“现在好点了吗?”
手提袋从空中滑过,连带着接近两年的时间一起被交过。轻而易举,不重,就那么一瞬间。
吸了下鼻子,陈某白睁着一双眼睛说:“大概。”
大概是一点没好。昨天晚上想到又有一段时间不住这边,他大半夜把家里打扫了一遍,今天起来脑子好像还更昏。
张文轩觉得也是,这种事不可能隔个晚上起来就能突然变好。知这种时候不能多提这些,他于是转移了话题,问:“你之后是什么安排?”
“休息几天,”陈一白略微思索,之后说,“然后应该又是工作。”
工作的事搞钱伙伴还在谈,这两天应该就会找他商量。
休息和工作,简单直接,并且一点没留其他时间。看着人脸上的蓝白口罩,张文轩最终没有多说,只能说了声注意身体。
对方已经递给了他几个手提袋,手上还拎着个,以为是遗漏了,他低头看过去,问:“这是?”
“我要去朋友家里玩,”陈白笑了下,说,“这是给他们带的东西。”
张文轩看了眼时间:“等会儿吗?”
陈白点头。张文轩于是道:“挺好。”去朋友家总比一个人待着好。
并不耽误人太多时间,东西已经交过,陈白一挥手,道谢后说了声再见。
确实没有再留下的理由,张文轩于是只能应了声,转身离开到一半的时候又回头,说:“要是有什么事就和我说。”
陈白笑了下,一点头。
张文轩走了,带着几口袋烫手山芋。上车之后把几口袋烫手东西往边上一放,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