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超不过三遍,于清溏被温暖包裹,空气里是他喜欢的气味。
于清溏仰头吻他的下巴,吻了三遍才说:“等很久了吧,来晚了。”
“清溏,清溏。”徐柏樟抱得他紧,像不舍分离。
“我在呢,一直在。”于清溏不断亲吻他,想帮他缓解焦虑。
徐柏樟不断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你没做错什么。”
“你相信我。”徐柏樟用尽力气,“手术很成功,我很努力,没有失误,我非常清醒,我到现在还记得手术的流程。”
“开胸,肋间切开,心包切开,心包悬吊……没有问题,都是正常流程,没有任何问题。”
“柏樟,放松,不需要解释。”于清溏拍拍他,“我不在乎手术,我只想更了解你。”
“想了解你的童年,还有你耿耿于怀的经历。”
如果那份心理报告属实,造成他心理影响的,多半与童年有关。
徐柏樟:“怕你不想听。”
“你不是我,不要代表我的想法。”于清溏说:“我们是伴侣,你之前告诉我的,要试着倾诉,不是藏在心里。”
“好,我说。”
和大部分农村的孩子一样,徐柏樟的童年是黄土地、村口的戏台还有河边灿烂的太阳。
但也有与众不同的地方,他的父亲和梦里不一样,不会做玩具、不会用胡子扎他、也不会把他架在脖子上玩骑马;也不像书本里所说,是他的肩膀,勇敢高大,能撑起整个家。
他的爸爸只会喝酒吹牛、殴打妈妈。
妈妈是个非常传统的农村女性,读书不多,贤惠能干。能下地干活、也能做一手好菜、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即便是这样,爸爸还是不满,喝醉了酒,就找各种理由殴打她。
他有多凶残的爸爸,就有多温柔的妈妈。所有的痛苦和不快,都能在妈妈爱中化解。
徐柏樟喜欢妈妈做的饭,爱听妈妈唱完儿歌说晚安;喜欢陪妈妈下地撒种、在院子里摘菜,又或者,只是在炎热的午后,靠在妈妈身边,看她用麦秆编织出整个动物园。
他永远记得妈妈被打出血的伤口,还有爸爸喝到烂醉,令人厌恶的呼吸声。
那时的徐柏樟胆子很小,只敢躲在墙角里哭,等到听不到爸爸的呼噜才敢走出来,小心翼翼帮妈妈擦干眼泪,再偷偷舔掉她手背上,被鞭子抽出的血痕。
小时候的他日日盼望长大,想变得强大,带妈妈离开,去没有爸爸地方生活。
梦还没实现,就扼杀在八岁那年。
那天,他挤在妈妈怀里说想吃糖葫芦,妈妈拍拍他的头,说去给他买,让他听话在家等。
他等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等到天黑,等到入睡,最后等来了妈妈的死讯。
在自家麦地里,躺着永远醒不来的妈妈,身边倒着的农药瓶,徐柏樟曾亲眼见妈妈塞进兜里,带出家门。
那片麦地是村口卖糖葫芦的反方向,妈妈走过路根本绕不到村口,他注定吃不到糖葫芦,也永远与妈妈两隔。
小时候的徐柏樟想不通,为什么妈妈不买糖葫芦,为什么会自杀,为什么不要他。
长大以后,他又想,妈妈可能是病了,无法接受痛苦,便选择自我了结。
越是这样想,徐柏樟就越自责。
如果他没吵着吃糖葫芦,如果他跟妈妈一起去,如果他能早点出去找,是不是都能拦住妈妈。
甚至是,如果爸爸打妈妈的时候,他能勇敢点挡在身前,能努力保护她,也许妈妈就不会自杀。
可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
抓不住的,就再也没有了。
妈妈的死并没有让父亲收敛多少,唯一改变的,是把殴打的对象从妻子变成儿子。
当年只有的八岁的徐柏樟,承受过任何方式的毒打。在暗无天日的童年里,他只有一个愿望,希望放学回来爸爸不在家,他只想安静地写作业,不用再挨打。
后来,徐柏樟发现了“自救”的方法。
爸爸打他不分轻重,但只要出血,就会立即停下。在他伤口长好之前,都不会进行暴力,还会买些零食给他。
为了防止被打,徐柏樟开始在身上制造伤口。趁父亲抽打的时候,故意将受伤部位给他打,再露给他。
虽然残忍,但是唯一的办法。
于清溏抓紧徐柏樟的衣领,忍不住啜泣,“他是魔鬼,他不配做父亲。”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知道这些。”徐柏樟擦去他的眼泪,“别哭,清溏,不要哭。”
你闪闪发亮,那么美好。
天生就长在阳光下,不该被黑色的故事沾染。
“我没事。”于清溏挤进他怀里,“我只是好心疼,心疼你、心疼离世的妈妈。”
徐柏樟亲吻他的泪水,永远舍不得他难过。
于清溏:“他该死,他不配活着!”
徐柏樟冷笑,“他已经死了。”
于清溏突然清醒,心口胀疼,“柏樟,你、你不会,他的死不会你……”
“别怕,他用不着我,是自己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