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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吧。”
  小六子只直起了身子,仍旧跪着。
  我也没管,指着亭外的琼花,轻声道:“你看,这琼花,仿佛是专为月色而生。”
  小六子依言望去,似乎也被这美景所吸引,愣怔了片刻,一脸惊叹,方轻声答道:“陛下,奴才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花儿。”
  我一笑:“唬人,我看你是专管花事的人,怎么会没见过?”
  他又抖着身子趴伏在地上:“陛下恕罪!”
  心下莫名不是滋味,便起身走至亭边,伸手轻抚着琼花的花瓣,月光洒在花瓣上,仿佛为其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纱,更添了几分清洁与妩媚。
  “你可知道这琼花的寓意?”我淡淡问道。
  小六子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奴才不知。”
  我轻轻一笑:“琼花是......吉祥之花。象美丽也,琴瑟和鸣之寓。 ”
  小六子听得恭敬又认真,闻言奉承道:“陛下与帝君琴瑟和鸣。”
  “月下琼花香可笑。”我百无聊赖地起身,转头望向远方的宫殿。
  “这夜色极美。”我轻声道。
  他点点头:“陛下,奴才虽然不懂诗词歌赋,但也觉得这夜色很美。”
  “你应该懂花,朕问你,白芙蓉和琼花,像不像?”
  小六子顿了顿,眼珠子转了转,摇头晃脑道:“陛下,这......琼花似雪,白芙蓉如霜。皆为天地间清绝之象,各有风姿。”
  “琼花玉树临风,枝头繁星点点,犹如天上仙子洒落人间的珍珠,白芙蓉则出水芙蓉,不染尘埃,花瓣层层叠叠,宛若水中仙子罗裳,冰清玉洁,古人有诗云:“琼花一树高,飞雪压枝低。”此乃赞其高洁之态,犹如飞雪般洁白无瑕,而又不失雍容华贵。又有诗曰:“白芙蓉出水,天然去雕饰。”此乃赞其自然之美,不假雕饰,自有一番清新脱俗之姿......”
  小六子瞄了瞄我,见我未置可否,又道:“琼花之于白芙蓉,犹如金闺秀女之于江湖侠女。前者温婉娴静,后者英姿飒爽。琼花娇艳欲滴,白芙蓉清新淡雅。琼花似那“红颜旧”中的佳人,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白芙蓉则似那“青玉案”中的仙子,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等他洋洋洒洒说完,我斟了一杯茶递给他,小六子下意识接过来,又在瞬间吓得差点儿摔了茶盏:“陛下恕罪!”
  “又恕什么罪,你说的甚合朕意,赐你盏茶,喝吧。”
  他抖着手一饮而尽,端着茶杯不知是否放回去,有些无措。
  “那些话谁教你的?”
  “奴才家里曾是花匠,家道中落进了宫,一字不识。掌事的公公说宫里贵人不乏爱花儿的,只要把各种花事儿背下来这么一说,贵人喜欢哪种花儿,就这么对着号儿一背,若被贵人看上了,便是飞黄腾达了......陛下恕罪!”
  “倒是有意思,”我好整以暇看他,“可知道这些话是改自谁的?”
  “奴才......奴才不知。”
  “不知也好,不过背背也行,都是好话。”
  沉默片刻,我又问:“掌事公公让你们背时,未曾说了出处么?”
  “回陛下,”小六子丧着个脸,“公公说著者早已归西了。”
  “......”
  倒也还未曾西去,我不欲多言,只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
  一树琼花空有待,晓风看落满青苔。
  也全是好话,可无人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道香如故,只道它化为肥土,生根滋芽,也无人知朝来寒雨晚来风,燕归花谢。
  琼花盛开时,满园芬芳,香气袭人,引得蜂蝶纷至沓来,共赴盛宴。
  皇兄死后,忽有一年春来,顾行秋至我庭中,铲了我满院的白芙蓉,后来被我悉数种满了琼花,也没问他缘由。
  萧承死了,萧氏皇族无人在意萧珏,昔日顾行秋扔了我的红绳,却又数次为我求来,我却有些分不清这两种花了。
  若是说这世间有人能同我一道赏花诉苦,便是晏修。
  可如今却不能了。
  那人可恶至极,有了如此心意却不能先下手为强,直至我同顾行秋纠缠入骨,却又才小心翼翼,露出端倪。
  若我能早些遇见他便好了。熹元三年,太晚了,琼花都已生了根。
  后来我曾数次同他树下比武,那时长剑出鞘,还被他笑话为何堂堂天子,却用最下等的兵器,莫不是也为了好看。
  我那时未做思考笑答:“还真是。”
  于是晏修多有不齿,再未碰剑而习了长枪。
  “朕好看么?”我突然问。
  “陛下!奴才惶恐!”小六子又跪下了。
  我凑近他:“为何惶恐?”
  “不管奴才说什么,都是大不敬之罪啊!”
  “今夜恕你无罪。”我也蹲了下来,“你仔细看看朕。”
  小六子极为惶恐,抬头匆匆一眼又低下头去:“陛下容色倾国。”
  “......那是形容女人的。”
  “陛下恕罪!奴才只认得这词儿。”
  我站起了身,在亭中踱步走了几遭,还是想不明白:
  “你说......晏修何时对我有的心思?”
  小六子瑟瑟发抖:“奴才什么都没听到,陛下饶了奴才吧!”
  我索然无味,摆摆手:“去吧。忘了今夜的事儿。”
  小六子刚谢了恩躬身起来,却又极快地跪了下去,声音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