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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你这几日对我百般迁就,是为了这个?”
  顾行秋不语。
  我心顿时凉了半截。
  原来如此,我说这人一贯清冷,怎今夜倒是殷勤起来,对我百依百顺。
  “陛下放心,臣最多三日便归。”
  我怎么会放心,皇兄就死在闽南。
  第16章 春衫酒易醒
  他总觉得皇兄死的冤枉,死的凄惨,于是便执着于相信仇敌仍存于世,好让自己的满腔仇恨有个指望。
  我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怨怼,像是从心底升起的不明所以的芥蒂,从来平衡的冰面渐渐破裂开来。
  “顾行秋。”我轻声唤他,讥笑道 “你好得很。”
  顾行秋沉默了片刻,然后动了。
  我在月影里看到他缓缓起身,跪在了我榻边。
  “请陛下成全。”
  我知他这是铁了心的要去闽南了。
  当初皇兄死的那日,正下着大雪,天上铅灰色的云层低垂,覆盖了整个京城。
  京城距闽南近千里,那时乍然听闻皇兄被困,顾行秋便一人一马,不眠不休跑了三个昼夜,方才到了地方。
  可铁骑无情,任凭顾行秋再如何,却也早已无力回天。
  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我纵马死死跟在他身后,只记得汴京到闽南一路寒风刺骨,两旁的柳枝积满了白雪,宛如披上了银装。
  我一眼便看见了皇兄。
  相隔不远,可终究还是触手不可及,我只听到一声尖锐的箭鸣,紧接着是马蹄声嘶吼,伴着一声沉闷的倒地声。
  一支箭矢悄无声息地划破空气,竟准确无误地射入了皇兄的胸膛,我清楚看到皇兄看向我们这边的身体猛地一震,随即跪倒在地。
  鲜红的血液与洁白的雪地交织,在顾行秋的嘶吼里震得头脑发鸣、心口生疼。
  “皇兄!”
  我心猛地揪紧,下意识去看顾行秋,却见他跌跌撞撞地跑向倒地的皇兄,膝盖重重地跪在冰冷的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阿承......” 我看见他颤抖着手探向皇兄的鼻息,应是触到了一片死寂,因为下一秒他便伏在皇兄身上,周身剧烈颤抖起来。
  我拉弓射向萧策,同样一箭穿心。
  身后兵马铠甲的声音坠地,是父皇的人到了。
  萧策被我杀了,父皇的旨意晚了一步,我原想着这也不过是让他早死了片刻,可父皇圣旨里竟下令此事到此为止。
  怕是他还不知道自己寄予厚望的太子早已经被另一个不肖子杀死。
  只当他的两个乖儿子只是如同之前我和他八子“玩闹”一般,于是字里行间大有息影平和之气,像是那时对待萧随和我一样。
  可顾行秋还跪在雪里,不曾迎接圣旨,我也未曾下跪。
  只听父皇身边那老官宦抖着声念完了旨意,我才上前接过圣旨。
  随即把它扔在雪地里,混着皇兄淌过来的血迹,来回狠狠地踩了几下,直至圣旨染上鲜红,方才捡起来,提起嘴角一笑:
  “劳烦吴公再跑一趟,把圣旨还给父皇,便说拜他所赐,他两个亲儿子都死了。”
  说罢我看向顾行秋,见他在雪地里抱着皇兄的尸身,久久没动,看起来孑然一身,离我很远。
  “请陛下......成全臣。” 榻旁,顾行秋又重复到。
  我掩下思绪,轻笑一声,随即手轻轻拂过被褥边缘,赤着脚下床,借着月光绕过顾行秋,来到案前,点燃了上面的烛台。
  一束微弱的光在我手里逐渐亮了起来。
  蜡烛的火苗跳动,在对面的墙上投射出摇曳的光影。
  我目光随着光线游移,看向顾行秋。
  他仍在那里跪的笔直。
  我便转身望向窗外那一片夜色如墨,又上前打开了窗,夜间寒风清凉瞬间渗透进肺腑,我深吸一口气,终于感觉自己冷静了点。
  “若是朕不准呢?”我拾起方才掉在地上的衣衫披在身上,坐回床沿,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顾行秋微凉的侧脸。
  四周静谧得只能听见我们的呼吸和心跳。
  “若陛下不允,臣便长跪不起。”
  “哈哈哈......” 我终于俯在他肩上笑了出来,随即伸手拭去笑出的泪花,转头触过他颈边冷白的皮肤,察觉到他在微微发着抖。
  “既然爱卿如此心系天下,朕若是不允,怎么对得起爱卿的一片苦心?”
  顾行秋垂眸不语。
  我直起身 “但朕现在心情不甚愉悦,怕是不能答允,爱卿若能取悦朕,闽南便去得,如何?”
  我心下自然笃定,以顾行秋的性子,断然不会答应这种近似羞辱的要求。
  果然顾行秋没有动,眸里似乎闪过几分讶然和难堪。
  于是我也没动,愉悦般地后倚在枕上,静静等着他松口。
  顾行秋还是垂着眸子不说话,脸上闪过一丝挣扎。
  我看着他,心里倒是有几分不忍起来,可夜风寒凉,硬生生吹去了我的怜花惜玉。
  没成想这人竟在下一刻抬眸:“臣愿取悦陛下。”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答应,怔神间顾行秋已然起身,下一刻便坐到了榻边,试探着朝我覆了下来,右手抚上我的小腹。
  我突然起身,一脚将他踢下床,冷冷地说:“滚出去跪着。”
  顾行秋没有说话,只默默爬起来,走到门外,一掀衣袍,从善如流地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