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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深入虎穴,迟一点晚一点,他都势在必行。
  尼伽捉住眼前人的手,将准备好的一张黑色威尼斯面具覆在他的脸上,但这仅能遮住眼部的东西根本无法掩饰银发男人惊人的美貌,反为他增添了一种神秘的诱惑。
  他又恼恨地将它摘了下来,想到不久前接收到的那封密报——那并非是来自帝国议会的加密信报或者皇帝的旨意,而是一封家书,来自他那高高在上的父亲大人,尊贵的尼厄公爵。这次家宴对梅杜沙发出邀约,不是他自己的意志。
  那令他从心底里生畏,崇拜,又恨之入骨的父亲,他没有想到,他也和王廷里某些大人物一样,觊觎着梅杜沙。尽管他对父亲豢养少男少女作为宠物的嗜好再清楚不过,也没料到他会盯上自己身边的人。
  梅杜沙已经二十八岁了,并不符合他找宠物的口味,但他那样的外貌,的确足以让人忽略他的年龄……
  什么家宴……不过是找个借口让自己乖乖把人献上去吧?
  圣比伦帝国那空中花园一般华美的……溃烂肮脏又腐败的上层阶级,他简直不敢想,假如梅杜沙落到父亲和那些大人物手上会怎样。
  被轮流享用的禁脔?
  只是想象一下,他就已经生出一种撕裂般的痛苦与怒意来,他一定,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电梯缓缓上行。公爵的宅邸不似帝厅位于高塔底层,但也足够俯瞰整个圣比伦。
  “这里的风景,你喜欢吗?”
  听见尼伽的询问,梅杜沙从下方越来越渺小的贫民窟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当然,谁不喜欢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感觉呢。”
  “是吗?在污染区里,你抱着的那个,又是什么东西?”
  梅杜沙心下微凛,一只手托起他的下巴,迫使他转过脸去,对上一双狮目般锐亮如炬的深蓝色双瞳。尼伽一字一句地低声道:“梅杜沙,我的确被你迷住了,可我不是个傻子。知道为什么,我这次要把那些卑贱的敢死队成员全部留在军舰上,一个活口也不留吗?”
  梅杜沙的手一刹那攥紧身后的电梯扶杆,指骨泛白。
  “我明白。”梅杜沙笑意不敛,轻声答,“那都是我的错。少将,我会记住的。”
  ——他会牢牢地,牢牢地记住的。
  “很好。”尼伽摩挲着他的下巴,阴沉地一笑,又露出他吸血鬼般的森森白牙,“至于你成为帝党的事,宴会后,你最好跟我解释清楚。梅杜沙,你是个聪明人,这朝野之内,谁掌权,谁式微,时局利弊,我想你应该看得很清楚。”
  “叮——”电梯上方蹦出偌大的“30”,门缓缓开启。
  梅杜沙松开手,为尼伽正了正领结,笑道:“当然……我的长官。”
  宴厅内烛火摇曳,长方形餐桌上的古董银器餐具泛着华贵的光泽,身着考究礼服宾客们在大提琴优雅的伴奏间依次落座。梅杜沙挨着尼伽坐下,环视宴桌了一圈。不知是为了节约能源,还是想要拙劣的复现旧日的贵族礼仪,才装模作样的选择烛火照明……可惜再怎么模仿,也掩盖不了这些人溃烂到骨子里的事实。
  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他打量着这些面孔,有幸赴公爵家宴的都是帝国议会里有职位的权贵名流及他们的女眷,有些他叫得出名字,还有些未曾谋面。
  隔着昏暗的烛光,不少人的眼珠都在他身上打转,梅杜沙一一报以微笑致意,却被尼伽在桌下捏住了手腕。
  “我叫你来,不是让你来交际的。”
  “是吗,那是我误会了。”梅杜沙低声回应,“我还以为,少将是想让我融入您的阶层呢,原来您只是想要炫耀?”
  尼伽手微微一松:“我不是这个意思。”
  梅杜莎抽回手,拾起餐盘里的一颗葡萄,递到尼伽唇边。尼伽心一颤,在诸多艳羡的目光里,不可抑制地感到一阵愉悦。梅杜沙看着他低头含住葡萄,无声地冷冷一哂。
  ——喂狗而已,也能逗得他这么开心。
  真贱啊。
  “真是漂亮的人哪,怪不得连法尔曼侯爵也私下跑到陛下那儿去要人。”打量着对面烛光下映出的半张侧脸,男人凑近身旁的氯川,低声赞叹。
  氯川瞥了一眼旁边目露馋色的军务总管,笑了一下:“少打他的主意,那可是你们少主看上的人。”
  “我当然知道,”麦卡仑看了看尼伽,目光又投向那尚空着的主座,露出一丝看好戏的戏谑笑容,“只不过,我听说公爵大人似乎也对那个小美人有兴趣,少将抢不抢得过他的老子,还另说呢。”
  “公爵大人。”
  随着一声轻唤,宴会厅里低低的议论声一静。梅杜沙抬眸望去,间走廊的黑暗里现出一抹瘦高的人影。这圣比伦帝国里最有权势之一的男人与其子一样,拥有一头深红长发,面色苍白,看上去很年轻,与尼伽几乎相差无几,不似他的父亲,倒像是长兄,配上瘦削微凹的脸颊,令他看上去宛如一只从千年墓冢中复活的吸血鬼。
  ——不止外貌,吸血鬼这个词,形容他的整个存在,再恰当不过。
  目视尼厄缓缓在主座落座,遥远的枪声似乎呼啸而来,伴随着满目的火光与鲜血。玻璃四溅间,坠入大海的前一瞬,站在一众黑衣刽子手间的两人,在病叶氯川后方的这张脸,就像那颗曾穿过他身体的子弹,留在他记忆里挥之不去的鬼影,令他毕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