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卫长庚的心魔,更通俗地说是他的精神创伤。它们不是那种能够轻易丢到精神屏障之外,任由哪个向导随意处置的精神垃圾;而是卫长庚精神的一部分,是他人格内核的一部分。砂砾之于牡蛎也是一种痛苦,但它却能够凝结成宝贵的珍珠。
又有两只老虎脱离了猫群。它们朝着火焰走去,很快就化为了镇守高楼的巨大石兽。白典伸手轻抚石兽的脊背,本该冰冷的石块却有着异常温暖的触感。
他在石虎的身旁停留了片刻,直到强风继续将他推向前方。
前面的天色逐渐明亮起来,像是凌晨四五点的晨光,将晓而未晓。地面冒出柔嫩的绿草,接着长出了藤蔓与灌木。最后,雪白的栀子花树出现了,从一株两株到如云如海。当空气浸透了甜美花香时,一座如栀子花般洁白的宫殿出现在了白典面前。
与洞穴祭坛和火焰高楼一样,这座白色宫殿中也空无一人,却又随处可见曾经有人活动过的痕迹——庭院中精心修剪的绿篱,没有一片树叶的清澈水池。凉亭内散落的乐器与曲谱,摊开的贵重纸书,新鲜的水果与点心。边上还有一些风格突兀的小物件,或许是什么人从远方带来的纪念品。
芳香的风在宫殿游廊里穿行,风里隐约飘着谁的说笑声,可仔细听又似乎是檐下的风铃、林间的树叶、泉涌的水花发出的窃窃低语。
看着小小的黑足猫们在花园中追逃嬉戏,白典突然产生了一种其妙的感觉:他不想走了,他想在这安逸的天地中好好睡上一觉。或许当他重新睁开眼睛,这座空荡荡的宫殿里就将充满了欢声笑语,成为熙熙攘攘的人间。
但是狞猫却不让他停留,叼着他的衣角继续向前。
在某个不知不觉的时刻,宫殿变成了冰洞,栀子成了雪花。明月则一分为七,镶嵌在远处的山脊上。翻过缓坡,白典的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冰雪荒原,所幸空气并不寒冷,反倒和煦如同春天一般。
在冰原的中央是一座低调的水泥小屋。看上去有点像东极哨所,又带着点安全屋和渔场的影子。白典跟着狞猫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过去,推开了房门。
屋内的陈设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白典终于看见了那个人。
“找到你了!”
他快步朝卫长庚走去:“你的精神领域那么大,心里装着这么多东西,会不会很辛苦?”
“还行,习惯就好。”
卫长庚倚在窗台边,冲他微笑:“你不也挺能逛的?才这么点功夫就已经把所有景点‘到此一游’了呢。”
“不是到此一游,而是熟悉工作环境。”
白典走到卫长庚面前,抬眼看他:“我会赌上身为一位向导的尊严,尽最大的努力守护这里的宁静。”
“好,那就拜托你了。”
他认真的模样看在卫长庚眼里,是一种执着的可爱。
白典因为这声“拜托”而红了脸颊。他稍微缓了缓,又郑重其事地发问:“你……应该不讨厌我吧?”
“怎么会呢?”
卫长庚选择正面回应,不在这种问题上逗弄对方。
可白典又问:“保险起见……你应该也没有把我当作兄弟或者儿子来看待吧?”
“事到如今你怎么还在想这些?”
卫长庚反问:“如果我回答‘是’,你会打退堂鼓吗?”
“不会,但我必须想点办法改变你的想法。因为我可不是怀着临时将就的心情来和你绑定的。”
白典美丽的蓝紫色双眸中,充满坚定。
“卫长庚,我不确定我们是不是前世有着什么样的孽缘。可是我能确定,从今往后,我们的命运将会永远交织在一起。我正在努力变得更强——不光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也是为了能够成为一个足够与你相配的人。你不必像担心会失去别人那样担心失去我,因为我会是你身边所有人中最顽强、最坚定的那一个。过去的我努力为自己而活,而从现在起,我也将为你而存在。”
说到这里,他郑重抓起卫长庚的右手,紧贴在自己心口。
“请让我成为你与这个世界之间的纽带吧,就算天神降临也无法扯断的、最牢固的红线。”
仿佛言灵一般,当白典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卫长庚真就感觉到有些什么束缚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在那里,在脉搏突突跳动着的地方,直接连通对方的心脏。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是在跟着白典的心跳而跳动着。
不再需要任何的忐忑与试探了,所有一切都已经清楚分明。此情此景,卫长庚只有唯一的一句话要说。
“既然你这么许诺了,那就永远不准放开我。”
说完,他主动倾身向前,再次吻住眼前这个在暗夜中熠熠发光的美妙生物。
在他们身后的窗户外,高处的夜空中徐徐降下蓝紫色的极光。当光辉洒落在皑皑雪原上,便有更多蓝紫的花朵顶冰而出,无声怒放。
第186章 甜蜜与决裂
有一种说法是, 当哨兵和向导的同步率高到一定程度时,就算双方还没进入结合热状态,彼此之间也存在着一定程度的吸引。这种吸引能够让他们在茫茫人海中不自觉地接近, 最终碰撞出命运的火花。
白典不确定自己和卫长庚是否属于这种情况。但毋庸置疑的是,尽管有个提心吊胆的开头,他们的深度绑定依旧进行得十分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