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随口说了一句: “‘江碧鸟逾白, 山青花欲燃’, 如何?这是旁人写的一首绝句。”
“我觉得极好。”时鸣道, “有如此大才的人, 从前怎么没听说过?”
江行想起写这首绝句的杜甫老爷子,不禁汗颜, 道: “……我从前说过,我是借尸还魂。我原本并不是这里的人。这位诗人也不是。嗯,并不是梁朝的。”
时鸣若有所思地点头,问: “那, 你是周围天竺、新罗,或者倭国的人吗?”
江行很难跟他解释,但被说成是倭国的多少有点不舒服。他道: “不是。我不是这些国家的人。”
时鸣愈发好奇: “那你是哪里人?”
江行想了半天, 道: “不是地理位置的不同,是时间的不同。我也是梁朝治下地区的人,但在我们那个年代,这里不叫梁朝。”
这话点到为止,时鸣大概明白了,不再刨根究底。楼下比赛渐渐分出胜负,最后一轮决赛, 那两个人其中一个看着有些眼熟。
江行定睛一看,惊得连杯子都端不稳了: “阿、阿鸣。”
时鸣布条蒙着眼, 自不知楼下何许人也,疑惑道: “怎么了?”
江行百般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试探着问: “阿鸣,你觉得,玉竹如何?”
楼下那女扮男装的小公子,乍一看看不出来。不过江行毕竟熟悉,天天看月月看,总不至于认不出来。
时鸣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玉竹,便道: “她很好,很贴心。你问这个做什么?”
“读书呢?”江行追问, “她学问如何?”
时鸣“嘶”了一声,道: “这我倒是不清楚。不过从小到大,我读书都是经由她手。我听的书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典籍杂书话本子都有。我觉得,她的学问应该不会少。”
毕竟读多了,一点儿都记不住那才是怪事。时鸣听书的同时,玉竹也在学习。
江行艰难道: “阿鸣,下面那个作诗的小公子,可能就是玉竹。”
时鸣也惊: “竟然如此?”
江行点头: “千真万确。”
台下,玉竹已经夺得魁首,美滋滋地提着糕点出了酒楼。江行道: “她要回去了。我们跟着看看吗?”
时鸣很快做出了决定: “跟。”
主子跟踪下人,还偷偷摸摸的,当真开天辟地头一次。江行带着时鸣,跟着玉竹悄悄出了酒楼。
出乎意料的是,玉竹出门后并没有往东园去,而是去了一家书肆。
江行同时鸣道: “她去了书肆。”
“她应该是给我买话本子的。”
时鸣笃定。
不过事实并不像他所想的那般。玉竹进了书肆,非但没有买书,反而掏出了一份手稿,递交给掌柜。
掌柜笑逐颜开,道: “最新的《木兰游记》都在这里了吗?”
玉竹道: “都在这里了。哎,掌柜你就别催了,我有空再写。一直催催催,脑子很疼的。”
掌柜道: “这不是销量好嘛,大家都抢着看。不过料他们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南溪斋主人,竟是一位小姑娘!”
玉竹道: “姑娘怎么了?他们爱看不看。要是嫌弃,他们干脆也别喝姑娘沏的茶,别穿姑娘制的衣。行了,我走了。离开时间久了,我家主子要找的。”
话毕,玉竹又从书肆带了几本话本子,这才离开。
这回去的是东园方向。
江行和时鸣两人愣在原地。
江行艰难道: “玉竹会写话本子会作诗?她就是南溪斋主人?”
时鸣也牙疼: “看来是的。”
“不过从小到大,家里的书库对我俩都是敞开的。玉竹估计把那些书看了个大概,这么有才学并不奇怪。”
江行问: “你打算如何?我想,我们还是当不知道吧。”
业余写点话本子又不是什么大事。
时鸣笑道: “我正有此意。她做好份内的事情,其余的只要不伤天害理,没什么不能包容的。”
江行想到《木兰游记》,福至心灵: “哎,阿鸣,玉竹写的那本《木兰游记》,怎么同你有些相像?”
本是勋贵,却为了逃离家庭束缚,男扮女装游历四方——嗯,除了一些细节,好像是和阿鸣差不多。
时鸣惊讶: “可我并没有游历四方。但现在细细想来,那位少年确实与我有几分相似。而且我男扮女装之事,玉竹一早便知道。”
江行调侃: “这是被当成原型了。”
回到东园,玉竹果然提着赢来的糕点,递到时鸣面前: “这是我今日特意去买的。主子,您尝尝?”
时鸣哪里不知这糕点是从哪来的?但为了假装无事发生,时鸣憋笑: “好。”
姑苏的糕点偏甜,江行吃了几口便放下,喝茶去了。时鸣倒是很喜欢,一个接一个,都不嫌腻。
时鸣无意拆穿玉竹,却有心吓她一吓,问: “玉竹,你今儿去哪了?”
玉竹道: “去买了糕点,还带了几本话本子。”
地点对了,结果也对了,就是只字不提自己去参加作诗比赛、交手稿的事儿呢。时鸣又问: “还有呢,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
玉竹疑惑: “好玩的……”
江行瞥她一眼,给她使了个眼色。
“哦!”玉竹会意,像是灵光乍现, “昨儿江公子看上了几株兰花,同掌柜说好了让今日送来,我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