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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颤抖着嘴唇,嗫嚅了半天,直到炅儿喊他“义父”,他这才回过神。
  “义父,他是谁啊?”
  白知饮没回炅儿的话,他的眼睛始终在李庭霄脸上,那双眸子里带了些许他看没见过的东西,一时间他居然反应不过来那是什么。
  他喃喃地说:“殿下不是教过我,敌众我寡须暂避锋芒,怎么能独身前来……”
  “在西江时,我为你逆天改命过,都说了你白知饮今后是个大富大贵长命百岁的寿数,怎么能让你死在我前面?”李庭霄蹲下身,抬手扶了扶帽盔,又心疼地去摸他的脸,“别怕,援兵快到了。”
  白知饮突然瞪大眼睛,盯住他盔下露出的那点花白头发看了半天,不敢置信地上手去摸,摸了又摸,蹭了又蹭,像是想把那灰白的颜色给蹭下去。
  方才他只以为是落上去的雪,离近了才看见,白了,他的头发,全白了!
  怎么可能?前几日在西尖驿见他时明明还是一头黑发,怎么全白了?
  答案自觉跳入脑海,泪水瞬间遮住了视线。
  “殿下,我……”
  “白知饮你竟然敢甩我,你等着,今天这事过后,我定要讨回来!”
  白知饮用力点头:“若是能活过今日,全凭殿下发落!”
  “哼,活过今日?”李庭霄睥睨地环视一圈,从他怀里抢过炅儿放到青圣背上,又没好气地扛起他,翻身上马,而后朝周围打了个呼哨,“走了,去找刁疆会合!”
  说完一马当先冲出战圈,一行人当真是如入无人之境。
  白知饮的心脏仿佛被重锤一下下猛击,肋骨被他坚硬的盔甲硌得断了一样的疼,但他都顾不得,他的眼泪像连不上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止不住的掉。
  他不明白,自己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他的事,为什么他还要冒险来救自己,就凭他当初的一个口头承诺?
  他给自己的明明已经够多了!
  一时冲动跟他走了,今后呢?方才又应承了他那么暧昧不清的话,真能心无芥蒂地留在他身边、忍受着他跟爱人的浓情蜜意、做小伺候他吗?
  白知饮一路忐忑不安,等回到九霄卫的军营时,人已经快被颠吐了,却只是苍白着一张脸,缩在帅帐角落大气也不出。
  李庭霄从头到尾都没看他,让人打来热水,然后打湿了一条布巾,给炅儿慢慢擦脸。
  那人跟白知饮共事过,当时在旦县还抢过他的荔枝,看到他便热情调侃:“阿饮啊!你回来啦?”
  白知饮的嘴角抽了抽,想回话又觉得场合不对,他亲切的话让他眼眶又有些发烫。
  炅儿起初有些怕李庭霄,但他的目光很柔和,擦脸的手法很细腻,就像是当初在东林来接他的义父一样。
  小孩子的情绪很难藏得住,李庭霄见他眼底的戒备没了,捏了捏他皴起的脸蛋:“瞧这小脸脏的,遭了不少罪吧?”
  炅儿扁扁嘴,看了眼义父,突然“哇”一声哭了,挣开李庭霄向他跑过去。
  李庭霄把布巾往盆里一丢,显然不高兴了。
  白知饮了解他,知道以他的性子,即便心中不快也不会对一个孩子做什么,于是耐心地哄起炅儿。
  “别哭啦,谁让陛下到处乱跑,多危险!”
  “义父也危险啊,我担心义父嘛!”
  “我是替自己父亲报仇,面对危险也心甘情愿,陛下肩负社稷,应该好好待在国都,下次不可再以身犯险了。”
  “哦,那我……”
  炅儿话没说完,李庭霄大步上前,提着他的后衣领就把他扔出了帐外。
  白知饮听到一声“哎哟”,猜想大概是屁股着地,莫名的有些想笑,但在看到李庭霄虎视眈眈的眼神时,没敢笑出来。
  李庭霄冷哼:“白知饮,你他妈还真不记仇啊?再说,才分开几天,你就认了这么大个干儿子,经过我同意了吗?”
  “为什么要经过你同意!”白知饮心虚,嘴还是跟往常一样硬,别过头,“我跟殿下没有瓜葛了!”
  “没有瓜葛?你说没瓜葛就没瓜葛?”李庭霄上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我令牌呢?”
  如同惨兮兮的小蛇被捏住了七寸,白知饮顿时没脾气,感觉自己的脸像是着了火,止不住的发烫。
  他嚼着下唇,费劲地从腰间翻出一个漆黑的令牌,双手奉上:“在这,还给殿下,我用了殿下一些钱,今后,今后一定会还的……”
  李庭霄先是一愣,盯着那令牌上的“煜”字看了片刻,突然笑起来:“白知饮,这个破令牌你还留着有什么用?嗯,倒好像还挺有用!”
  那个字的金漆被磨得都淡了,有些地方露出黑黢黢的底色,而黑色的某些部分磨得发亮,这让他心情非常好。
  白知饮脸更红了,知道他看出了端倪。
  令牌他不止留着,还一直贴身揣着,想李庭霄想到百爪挠心的时候,就拿出来用力摸那个字,就像是抚上他宽厚的背、摸到他刚毅的脸、握紧他骨节分明的手掌……
  但这种事,他一辈子也不可能承认。
  李庭霄笑着笑着就不笑了,大手覆上他沧桑了不少的脸,轻轻舒展着他眼尾多出来的纹路,心疼不已。
  白知饮轻轻闭上眼,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度,那薄薄的茧子还在,指尖传递过来的那种温柔,也仿佛从未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