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贵在院子里,看见妻女回来,一把抱起儿子,大步往石磨边走,指着上面的东西介绍。
“原本今日进山只想着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弄两只野兔。没想到一进山就碰到了这个大家伙。瞧,血还没干呢,你弄一个罐子,我放了血去给里正大哥送去。”
说罢,却瞧见母女两人都是一脸纠结的看着,脸上并没有欢喜之色。不禁奇怪:“怎么了,你们看上去好像不大高兴啊。”
“哪有,我,我去拿罐子。”
夫妻这么多年,瞧着她慌不择路的样儿,成贵便知道这里面有事。于是,把目光转向家里唯一一个大孩子身上:“绣绣,我没在家时候,发生了什么?”
成绣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爹,里正伯伯过来说晚上在家烧好了菜,烫好了酒,等着咱们过去吃呢。只不顾,我可是吹下牛说您能猎兔子回来的,还要给他们送两只去呢。如今这只有一只鹿,可怎么分啊?”
成贵一听就知道闺女是在跟自己打马虎眼:“随便一条鹿腿就比两只兔子还要肥了,你娘必然不是因为这个担忧,怎么?还有什么不能告诉爹的?”
岂料成绣只是笑,到底最后也没说。成贵一脸无奈,拿女儿没办法,只有叫她等着,一会儿收拾好了一并去里正家。
却说林氏正在伙房里面发呆,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顿时吓的手一抖,连忙转过身。一看,原来是自家***在身后。
“今儿是怎么了?”
成贵原先只是想要逗逗她的,没想到倒是给她当真吓了一跳,顿时有些自责:“跟你开玩笑呢,没事吧。”
“哦,没事,没事。”
看着林氏心不在焉往外走,成贵没忍住,叫住了她。
林氏茫然的扭过头,啊了一声,不明所以。
“罐子。”成贵好心提醒:“不是进来拿罐子接鹿血的吗?”
“哦,哦,哦,对对对。”林氏如梦初醒,连忙转身回来去找罐子。幸而家中的东西简单,摆放整齐,没一会儿就摸到了。走到门口,却被成贵给拦住了。
“梦娘,到底怎么了?”
成贵满脸的担忧,浓眉紧皱:“咱们之间无论有什么事,你都是向来不会瞒着我的。”
林氏看着自家男人目中那浓浓的担忧,摇摆不定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横竖这事现在不说,晚上去了里正家也会知道。不如由她来告诉,也好叫成贵有点心理准备。顺便,她也有话想要说。
“今儿里正大哥来了。”
成贵一点都不惊讶:“我与他自幼一起长大,他年长我几岁,性子也沉稳。所以我一直把他当老大哥似的。往后两家肯定常来往,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林氏胆子小,他怕她见到里正心里有负担。
没想到,林氏却摇头了。
“二弟的事传遍了,如今大家人人惶恐,生怕回头栓子养好了伤再犯下什么大事。所以里正的意思是,想要撵了他出去。”
一提起成材,成贵脸上就多了些肃然和愤意,可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是微微有些惊讶。
“撵走?”
成贵吃惊道:“是说,成家村容不下他了?可他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一听这个,林氏瞬间有些忍不住了。
“她爹,有些话,我一直存在心里,今儿也想趁着这个机会,跟你说说。”
她性子素来温婉沉闷,整个人更是跟锯嘴葫芦似的,只干活,不言语。今日却破天荒了,成贵不禁也来了兴致,点头道:“说吧,咱们都是一家人,没啥不能说的。”
“既如此,我便说了。只是这当间若是什么叫你不高兴的。你也别动怒。”
弄的这样正式,成贵真是啼笑皆非,正要开口,却被林氏的话给镇住了。
“我也想让栓子离开。”
她那有些来蜡黄的脸上十分严肃,微微带着淤青的杏眼里异常的坚定。
“她爹,你仔细想想,先前他对咱们绣绣做出的那些个禽 兽不如的事情。若非绣绣机警,你叫孩子怎么活?”
“何况,别看绣绣现在什么不说,那是因为她懂事。栓子几次三番的害她,跟这样的人一墙之隔,孩子心理能不害怕?”
“何况又出了二弟这桩事,她爹,我不瞒你。这几天我整宿整宿的谁不着觉,就怕他突然摸到咱家,你就跟二弟一样,那我,那我领着他们姐弟,可咋活啊!”
说着说着,林氏独自的抽泣起来。
这几天,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每天晚上有点风吹过,她立马就坐起来,摸过炕角的大木棒,紧张兮兮的盯着窗外。就看着有没有黑影略过,真真可谓是风声鹤唳了。
她今日一直都在琢磨里正的话。
倘若真的能把栓子撵走,她就能吃的放心了。
成老太也好,那边的两个妯娌也罢。起码都不会害人的命。可在成栓子是太可怕了,跟这样的人在一个村子都害怕,更何况他们还是一墙之隔呢。
见成贵沉默不语,林氏微弱d低头:“她爹,这是我心里的话。我憋了好久了,想着今日,一定要跟你说说。”
即便是他会因为这个而动怒,她也一定要说出来。
没想到,成贵却一点都没生气:“你为何不早些跟我说?”
“梦娘,你说的对,栓子是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
林氏一听他这么说,先是欣喜,继而又有些担忧:“可我怕娘那边.....”
成老太的本事,他们是知道的。何况成贵是儿子,这事管不管的,都容易遭人诟病。
成贵苦笑:“娘现在只怕已经恨透我这个儿子了,巴不得没有生过我才好呢。是不会来找我的,你放心好了。”
林氏还要说话,却被成贵摆手阻止:“快去装鹿血吧,一会儿凉了。今晚上带上去,我要跟里正大哥好好的喝几杯。”
说罢,负手出了门。
林氏看着他的背影,幽幽的叹了口气,而后,拿起罐子,慢慢的跟着也走了出去。
夫妇两人的对话,成绣在外面听的不真切,但是从只字片语中,也大概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