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名气越来越大,菜肴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亦泠对此十分嗤之以鼻,酒楼就该老老实实做好每一道菜而不是搞什么才艺大比拚。
然而就在她转身要走之际,锦葵突然兴奋道:“那敢情好,咱家夫人最不缺的就是才情了!若是她愿意,你这里所有花灯都得是她的!”
此话一出,灯棚下的众人纷纷看向亦泠。
一个容貌气质飘逸出尘的女子在熙熙攘攘的集会里本就格外惹人注目,身后还跟着护卫,可见身份不一般。
而且身旁的婢女口气又如此大,引得挑着扁担路过的小商贩都停下了脚步。
亦泠:“……”
若非大梁律法里杀人是重罪,锦葵此刻已经可以开始挑选下辈子投到那户人家了。
偏偏那店小二见锦葵的口出狂言吸引了路人,立刻让人把挂在那盏提篮花灯上和诗笺一并取了下来,递到了亦泠面前。
“夫人,请。”
亦泠硬着头皮接过笺纸,潦草一眼扫去,只见上面写着:烟锁池塘柳。
似乎……也不是很难?
亦泠觉得自己肚子里那点儿墨水应付这句诗也还是够的。
脑子里稍一思索,已经有了灵感。
就在她正要张口时,店小二又道:“夫人可看清楚了,这句‘烟锁池塘柳’五个字的偏旁分别对应了五行金木水火土。”
……什、什么玩意儿?
亦泠的灵感几乎是飞檐走壁逃跑的。
难怪这盏精美绝伦的提篮花灯至今无人带走,若非来个状元,谁对得出这种诗句呀!
而且因为店小二高声念出了诗句,四下里围观的人又多了一重。
只有口出狂言的锦葵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还期待地盯着亦泠,等着她家夫人在众人面前出尽风头。
“夫人,您就随便对一对,也好让这店小二开开眼!”
店小二觑了锦葵一眼,笑而不语。
金钟楼年年灯会都将这句诗挂出来作为头筹,至今无人拔得,不过是吸引文人骚客的手段罢了。
亦泠也算看明白了,这盏提篮花灯大抵是金钟楼老板的珍宝,根本没打算割爱,不过是挂出来显摆显摆。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难不成她当真要承认自己对不出来?
想杀锦葵的心更重了。
……不如回家撺掇谢衡之修改大梁律法吧!
就在这时,金钟楼的掌柜便匆匆从酒楼内走了出来,朝着店小二挥挥手,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店小二脸色随即一变,掌柜又转头看了眼亦泠,讪讪走来,朝她拱手。
“这位夫人,实在是对不住……”
亦泠眉心突突跳了起来,不知又要出什么么蛾子。
“何事?”
比起愣头青店小二,掌柜的在金钟楼这些人,识人之术早已炉火纯青。
心知眼前这个女人来头也不小,他几乎快把老腰给弯到了地上。
“方才已经有人对出了诗句,所以这盏花灯……”
“这么说来,我便没有机会了?”
说完这话,亦泠悄悄掐了一下自己掌心。
四周围观的人这么多,她一定不能笑出声来。
“不日后便是元宵灯会,小店还会献出更好的花灯,届时夫人再……”
“怎么这样呢?”锦葵生气地打断了掌柜的斡旋,“分明是我们夫人先来的。”
掌柜为难地抬起头,就见亦泠严肃地教训婢女:“君子不夺人所好。”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带着锦葵和护卫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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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在外切勿如此张扬!”
走出金钟楼百米远,亦泠才板着脸说锦葵,“这上京卧虎藏龙,房檐上落一块儿瓦都能砸到两个厉害人物,你这般狂妄,什么时候得罪人了都不知道。”
锦葵想说再厉害能比夫人您厉害吗?
可抬头看亦泠是真生气了,她便规规矩矩地认错:“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以为这样您会开心一些。”
原来锦葵也看出亦泠今夜心事重重了。
火气顿时消了一大半,亦泠反过来安慰她:“我只是天气太冷了有些疲倦,开春了便好了,你不必担心。”
说完后,看着浓稠的夜幕,她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过方才那盏提篮花灯真是好看呀。”
她喃喃自语的声音几乎淹没在了嘈杂的夜市里,只有身边人能听见。
半晌没听到锦葵的回应,亦泠侧过头,提篮花灯璀璨的光亮猝不及防撞入了她的视线。
吵闹的夜市仿佛突然安静了。
亦泠的目光凝注在亮晶晶的花枝上,眸子里微光闪烁。
许久,才顺着细长的灯杆,抬起眼睛。
看见谢衡之的那一瞬,莫名紊乱的心跳让亦泠不假思索地扭开了脸。
望着眼前人潮如织,亦泠眨了眨眼,平复了呼吸,才再一次回过头。
目光再一次定格在谢衡之脸上时,天黑黑的,灯亮亮的。
他的面容氤氲在光影里,连深邃的眉眼也被镀上了几分柔光。
无声的对视中,亦泠的手心被他放上了提篮花灯的灯杆。
“天都黑了,还不回家吗?”
第54章
静谧的车厢里,不知是不是因为提篮花灯的灯芯还燃着,总感觉有些闷。
可亦泠又舍不得让锦葵掐了灯芯,光亮虽微弱,但总要亮着,就像她心里那点儿难以名状的倔强。
说来也奇怪,亦泠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没骨气地跟着谢衡之回家了。
或许是因为冬夜的风太刺骨,又或许是因为谢衡之将花灯递到她手里时,温柔的语气里又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
当然,亦泠知道这种时候她再怎么较劲都是纯粹和自己过不去。
她本就只计划着在外头消磨些许时光,不至于和谢衡之在府里孤男寡女面面相对太长的时间。
又没打算在外面流浪。
只是没想到,谢衡之会亲自出来抓她。
那一刻,亦泠忽然就有一种缴械投降的感觉。
沉默着上了马车,她也做好了要和谢衡之单独相处一路的准备。
谁知策马而来的谢衡之并没有像先前那样不容分说地挤进她的马车,再一次翻身上了马,扬鞭走在前头。
一行人已经离开了东市,四下里逐渐安静。
亦泠偷偷打开轩窗,一股刺骨的寒风立刻涌进了车厢。
黑沉沉的夜色里,骑马的随从们提灯开路,光亮起起伏伏,给谢衡之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模糊的光晕。
仿佛是幻象,而非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真是捉摸不透。
亦泠看着谢衡之清隽挺拔的背影,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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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经过了戌时,林枫院里依然灯火通明。
等听到外院的人说亦泠和谢衡之回来了,曹嬷嬷立刻走到屋檐下候着。
和往常一样,夫妻俩是一前一后踏进来的,绝对算不上亲密。
但谢衡之终究是亲自去接人了,怎么他在前头昂首阔步,亦泠倒蔫巴巴的,没有丝毫精神气儿。
垂首敛目等谢衡之大步进向书房,曹嬷嬷立刻凑到亦泠身旁问道:“夫人怎么不开心呢?”
亦泠冷着脸回答:“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吗?”
看来是还没从胡拔人的事情中缓过神。
曹嬷嬷心下明亮,瞅了锦葵一眼,故意说道:“好漂亮的花灯,夫人买的吗?”
“哪用得着夫人买呢!”
锦葵得意洋洋地拎着灯,“是大人送给夫人的!”
“哟!那一定很贵重。”
曹嬷嬷满脸堆起了笑,“那夫人您看这灯放在哪里好呢?就挂在寝居可好?这样日日也可瞧见。”
曹嬷嬷天生嗓门儿大,即便她已经很克制了,声音也比旁人响亮。
亦泠看向谢衡之远去的背影,脚步都没顿一下。可亦泠就是觉得他听见了。
“挂在寝居像话吗?”
亦泠扭开头,“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