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她的瞬间,表哥的眸光中隐带了些笑意,拨弄晃在半空中鸟笼的指尖顿停,
“起了?”
“若是让那赵琅与萧勐得知,你与我已在一间房中共度春宵,只怕任你如何施展媚技,他们都不会再愿娶你。”
“你或谁都嫁不成,只能栽在这小花枝巷,嫁给我咯!”
第四十八章
“若是让那赵琅与萧勐得知,你与我已在一间房中共度春宵,只怕任你如何施展媚技,他们都不会再愿娶你,你或谁都嫁不成,只能栽在这小花枝巷,嫁给我咯!”
这人真真是没个正形。
分明是在她的悉心照料下,他才能痊愈得这么快,可现在却掉过头来,以此为把柄调侃起她来。
虽是玩笑,可男人的语气,比起以往确要正经许多。
可尤妲窈却丝毫没往心里去,她此时彻底从担心他病情的焦虑中脱身而出,只巧笑嫣然道,
“表哥花费这么多心力,才助我走到今时今日,又岂会自毁长城呢?”
李淮泽先是默了默,又抬起指尖将鸟食递送进笼中,紧而不紧不慢悠悠道了句,
“人心变幻莫测。
以前助你确是不假,可现在想娶你,或也是真呢?”
“怎么?
莫非你还不愿不成?”
李淮泽扭身,眯着眼眸,带着十成十的循循善诱。
“这表里表亲的,彼此又都知根知底,你嫁给我不是挺好的么?且现如今你我二人已同吃同住了这么久,这宅中大小事务一切都由你管,我们昨夜更是共度良宵……这除了走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将你抬进门,这俨然已与寻常夫妻别无二般了啊……”
“那怎能一样?
我这是寄住在此处而已寄住,且昨夜那仅是伺疾,什么共度良宵,子润哥哥你可莫要再这般胡言乱语。”
尤妲窈眼见他不仅没有打住这个话题,反而越说越煞有其事,玉颜立马臊红,打断了他的话语声。
男人反倒不依不饶了起来。
“其实嫁给我的益处何止一桩。
其一,你可自此彻底脱离尤家;其二,可彻底绝了你那三番两次送信来,忠毅侯嫡子垂涎你的心思;其三,还有这万贯家财,泼天富贵可享……你真的不再好好考虑考虑?且你扪心自问,难道我就真比那赵琅与萧勐差?”
倒也不是。
若单比相貌,表哥长得比赵琅更英朗,更有男子气概。
若单比武艺,萧勐因着智力低下,许多时候只知利用蛮力横冲直撞,比不得表哥武艺高强。
且就算是比学识,表哥也是不差的。
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写得一手妙笔生花的好文章,且她昨夜在主房中做功课时,甚至翻出了他与当朝文斗泰山的书信,那可是澧朝科举考试的阅卷官,在信上却对他的文采极尽溢美之词……想来他若身子康健,能参加科举走仕途,想必也是状元之才。
可就算如此……
她也不能嫁给他吧?
首先,表哥身子不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且他行事作风浪荡不羁,眼瞧着就是个经常流连烟花柳巷的主儿,若是当真嫁给他,今日领一个通房入府,明日迎一个侍妾入门……不晓得要给他收拾多少内宅里的烂摊子。
后院的女眷一多,她也就别想做个富裕多金的寡妇了。
且表哥身上无一官半职,俨然不能帮她扳倒王顺良,实在不符合她主要诉求。
更重要的一点,她从来都只将表哥当作长辈孝敬,视为恩人侍奉,从未对他有过任何男女之情的想法。
面对表哥的发问,这些念头一一闪过尤妲窈的脑中。
可她总不能直接说他命短,道他私生活有亏……脑中转了个弯,此题瞬间有了解法。
她挺直了直脊背,下巴微微向上抬了抬,
“表哥与他二人比,自是样样都不差。
可唯有一点,是赵琅与萧勐都能做到,可你却绝对做不到的。”
李淮泽闻言,挑眉略带疑问“哦?”了一声,然后给了她个“究竟是何事,你说来听听”的眼神。
“他们二人无论是谁,都能带我进皇宫见世面开眼界,今后或还能帮我挣个诰命夫人来当,就这一点,你就做不到吧?
子润哥哥,那宫规可难学得很,我若学好了又用不上,那岂不是白费功夫?且我今后若是真能做诰命夫人,那可不仅仅是风光,那可是有食邑俸禄的,流水似的每月都有进账,不比守着你这点家底强?”
谁知表哥好似不仅根本没有被这些话劝退,眸光中的笑意反而愈发明显,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个即将跌入陷阱中的小白兔。
“也就是说,若我能让你入得了皇宫,给你挣得每月流水般的食邑,你便也能嫁给我了?”
尤妲窈憨然点了点头
“自是如此。
只是此事于你来说,实在是难于上青天,咱想想也罢还是莫要折腾,现如今养护好身子才是正经事……”
谁知表哥好似根本没有听她后半句话,只走上前来,反手抬起指节,往她光洁的额头轻叩了个板栗。
“记住你今日所言,切莫反悔!”
这是何意?莫非他当真要去给她挣诰命?
呵,表哥这话想来也说说笑唬她的,真真是越来越没个正形了。
尤妲窈吃痛,抬手轻捂住额头,疼得龇牙咧嘴,抬眼朝那个水墨丹青色的背影望去,谁知他好似背后长了只眼睛,竟知道她正在瞧他,飘来一句,
“看什么?
还不赶紧跟上,陪你未来的夫君用早膳?”
好好好。
心疾倒是好了,却犯了呓语症。
尤妲窈心里虽这么想,身体却很诚实,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今日尤妲窈睡得略微迟了些,所以早膳是由小厨房的婢女们操持着做了端上来的。
这些菜肴不仅仅考虑到了表哥心疾初愈,也兼顾到了口味,所以种类繁多,有小米山药粥,鹌鹑蛋,胡萝卜鸡蛋饼,葱油煎饼,清蒸鲈鱼,鲜肉馄炖,蟹黄包……种类虽多,可数量却少,被摆放在精致小巧的瓷碟中,让人光是看着,就食欲大开。
尤妲窈昨日晚膳压根就没进多少,委实是饿了,也顾不上什么矜持,每样都捡了些放在自己碟中,埋头吃得很香,过了一会儿在夹菜的间隙,望了坐在身侧的李淮泽一眼,不禁觉得有些讶异。
“子润哥哥不是很爱吃这葱油煎饼么?
今日真得不尝尝?”
李淮泽举止优雅,执起汤勺吃了个鲜肉小馄饨,直到咀嚼着,顺着喉头咽下后,才不紧不慢答了句,
“又非你的手艺,有何好吃的。”
可这道菜的做法,是她手把手教给婢女们的,且她们心灵手巧一学就会,这味道难道有什么区别么?尤妲窈狐疑地夹了一小块,放入自己嘴中……分明就没有任何区别啊!
…患病之人脾气果然都更古怪些。
尤妲窈无奈,只幽幽叹了句,
“莫非只有我做的膳食,子润哥哥才觉得好?
那今后我若是嫁了人,不住在小花枝巷了,那你可如何是好?”
谁知她话音一落,就感受到一道略微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男人只又将这个问题又重新缓缓道了一遍。
“是啊……那可如何是好?”
语意缓重,语意中甚至还夹杂了些若有似无的情愫?
表哥以往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尤妲窈拿着筷箸的指尖一顿,一种极怪异的感受由心底燃起,她心中莫名慌乱了起来,莽直道了句,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有何不知如何是好的?
我将菜谱写下来,一一都教给何嬷嬷她们便是,再不济,今后在夫家做好菜肴,命人给你送来小花枝巷便是!”
说罢,她抬眼想要悄悄表哥的脸色,可他正埋首喝粥,压根窥不出任何其他的心思,不过到底也没有再说话。
二人早膳正吃得差不多。
忽就听得主院外一阵喧闹。
这阵阵叮铃桄榔的兵器摩擦声中,尤妲窈瞬间听出了楚潇潇的声音,她心中一紧,霍然起身就朝院门前奔去……竟然是陆无言在与楚潇潇动武!
楚潇潇是小花枝巷的常客,三不五时就来陪尤妲窈说话。
园中的奴婢尽数都认得这位忠毅侯嫡女,所以楚潇潇在这宅院中向来都是畅通无阻,今日她先是去了尤妲窈所住的偏院,谁知没寻到人,又听婢女说她在主院中用早膳,便带着婢女找了过来,抬脚就欲入内。
守在门前的陆无言尽忠职守,唯恐她冲撞了圣驾,自是要拦。
楚潇潇又是个泼辣飒爽的性子,二人一言不合之下,竟动起手来。
“啪”得一声。
楚潇潇执起手中的长鞭,朝陆无言的面门毫不客气挥去,杏目圆睁,
“不过就是个看家护院的,竟敢拦你姑奶奶我?还不快让开!我妹妹若在院中被贼人掳走丢了行踪,你有几条命可以担待?”
陆无言一个侧身躲过,用手中的长剑缠住了她的又一次进攻,
“无命不得入内。
姑娘大可在外再守候片刻。”
“候你个头!滚开!”
“恕难从命。”
…
…
在此混乱中,尤妲窈这才匆匆来迟,打开院门,从里头提起裙摆行了出来,她着急道了句“我在这儿,刀剑无眼,你们莫要打了。”
楚潇潇将鞭尾收回手中,顺声望去,眼见先踏出来的尤妲窈,眸光瞬间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