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闹鐘的铃声依然早起,睁开眼睛的那一瞬依旧是暗无天日,仅靠一隻眼睛和上半身的体力支撑着自己坐上一旁的轮椅。
打开房门推着轮椅来到浴室。
将左边的义眼片拆下浸泡在水里。
忍不住看了镜子一眼,好丑。
回房后不久,门外传来敲门声。
打开门,一如往常地拿起放在房门前的早餐,再把门关上。
仿佛与这世界隔绝,只有房间才是自己该生活的地方。
「他一直都是这样吗?」马社工在客厅里目睹这一切,忍不住问。
陈妈一副早已习惯却带着一丝心疼的表情,把端来的开水递到马社工面前的桌上,随后坐了下来。
「从两年前车祸之后就这个样子了,一开始还会准时去復建,但是后来觉得没什么帮助,他就停止了。而后再变本加厉,乾脆连药都不吃,任由自己自生自灭。我和他爸都劝不了他,让他去看心理医生也被他拒绝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说着,还有些哽咽。
马社工推了推眼镜,「我听说你们也找了很多社工但也都没用对吧?」
陈妈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对不起啊,我们也是想不到其他办法了,现在只能赌一把,或许真的有人可以拯救他呢?」
马社工也没怪她的意思,「没事,让我试着跟他说几句吧。」
马社工站起身来走到陈钧浩房门前敲了敲门,「那个钧浩是吧?我是友爱社团的啦,你应该对这个社团很了解了吧?我是新来的社工,叫马志远,你可以叫我马社工。」
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如果可以的话,你愿不愿意试着打开房门,我们好好谈?当然了,如果你不想谈的话也没关係。或者我们可以像朋友那样聊天,就从你是如何踏进足球圈开始聊起怎么样?」
话语刚落几秒鐘,房门竟然神奇地打开了。
马社工身后的陈妈感动地捂住嘴巴,这可是那么多社工以来,第一个让陈钧浩打开房门的人。
马社工也感到非常惊喜,没想到那么快就成功了。
正当大家都为眼前一幕而惊讶感动时,只传来陈钧浩冷冷的一声:「滚。」
陈妈一听,原本的感动变得更难过了,「钧浩别这样,人家马社工也是想帮你….」
话还没说完,又被陈钧浩打断:「他要是能马上治好我的双腿和眼睛,我当然愿意让他帮。」说完转头望向马社工,眼神带有犀利和讽刺,「你做得到吗?」
马社工嚥了嚥口水,「如果继续復建的话,那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可以..」
「做不到的话就走吧,我不需要你的帮忙。」话音再次被陈钧浩打断,正当马社工还想再劝说什么,房门已被陈钧浩关上。
此时的陈妈早已神色无助,但还是不忘道歉:「不好意思马社工,我替钧浩给你道个歉。」
马社工连忙阻止陈妈,「这不是你的错,该道歉的是我,看见钧浩这个样子,却又不能为他做些什么。」
此时房间里,陈钧浩拿起尘封已久的相簿,不由自主地翻阅起来。里头的照片都是车祸前所拍下的。
曾经,他是骄纵不羈的足球选手,在赛场上永远都是意气风发的神态,因为天生拥有精准的射球天赋,于是队友们都给他取了个「足世魔王」的称号。
还是高中生的他,早已在多场联赛中取得胜利,是教练非常器重的球员,也是队友们十分敬佩的队长。
高中三那年,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转折点。
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6月8号,他被石教练告知自己被候选加入国家足球队并且获得参加下一届亚运赛的资格。
加入国家队,代表国家参加奥运,一直以来都是他的梦想,没想到这份愿望居然不知不觉中就近在眼前了。
满心欢喜的他,手里握着国家队的邀请信,嘴角掩盖不住笑容地走在学校走廊上,迫不及待马上回家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
这时一隻手靠过来搂住他的肩膀,转眼望去,是球队里与他最要好的守门员张振业。
「靠北想吓死谁。」陈钧浩一把将张振业的手推开,嘴上的笑容依旧没变。
张振业看着陈钧浩那停不下的笑容,忍不住叹道:「有人就好了,被国家队选上。」
「消息传得蛮快的嘛。」陈钧浩说,「那你们就更应该加油,在接下来的联赛好好表现,说不定也很快就能被他们挖掘了。」
张振业摆襬手,「要是能那么容易就好了。」接着又一脸兴奋,「不如这样,为了庆祝我们的陈大队长即将赴国,不如我们现在就一路向北,听说那边有间新开的酒吧,里面超讚的,我们去喝酒庆祝好不好?」
「现在?」陈钧浩摇摇头,「去台北还要搭高铁,太远了,我不要。」
「不要那么扫兴嘛。」张振业又一把手搭在陈钧浩肩上,「难得今天那么高兴,你想想看,以后你去了培训,很可能连汽水都喝不了了誒,还不赶快趁这个时候狂欢一把吗?至于交通方面,你就不必担心了,我骑车载你啊,很快就到了。」
「你会骑车?」
张振业从口带里掏出一把机车钥匙转了转,「刚考到驾照,今天就捨身让你当我的第一位乘客。」
虽然有些犹豫,但又想到因为自己是朋友圈里最先考到机车执照的那个,从来都是自己骑车的他还没被朋友载过,于是一时兴起,还是答应了张振业的应约,「好吧,就这一次。你说得对,现在不疯狂,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说完,两人肩并肩骑着机车一路前往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