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地流逝, 素来热火朝天的司膳局膳房内却分外安静。
秦昭明看过薛闻动手看了许多遍, 又每一次都会想起来很多遍, 有一句话叫一日夫妻百日恩, 按照他的天赋便是一日学习百日经验。
但他显然还是只会生火烧水,在沉默了一会之后他十分明智地选择了让别人来动手。
他这双手, 用来杀人在行, 用来在三尺棋盘之上尽显杀机还算趁手,被薛闻指挥着剁肉馅也擅长。
唯独如今要亲自做膳食这才露了怯。
连他也必须承认, 人生在这个世上总有些不能擅长之物, 尤其薛闻厨艺那么好, 若她刚刚醒来自己便用心意来折磨她。
上位者的身份尊贵从来不在外来之物上, 在于权利,而讨好上位者就能获得权利成为亘古不变的事实。
而从皇帝那里说出世家奢靡, 蔡德上的羊头签便成了一切的罪过, 表面简朴的开水白菜成了新的时兴。
从皇帝那里说出一句橘子好吃,整个朝廷便开始以橘子为时兴, 这就叫权势。
秦昭明的妆花织金赤红衣料和整个灶房的气势便格格不入,眼见他开始犹豫, 司膳丞好似看到了一线生机,连忙说道:这汤羹之物,不若交由臣下来试试?
殿下龙章凤姿,这马屁还没有拍完,秦昭明便点点头把这里交给真正的擅长人,似乎也知晓底下人定会多想,他补上一句:尊客乏累,正在歇息,你们看着时辰将菜肴送上便好。
他可以等,他要一起。
司膳丞也懂了,太子殿下口中这位贵客很贵=殿下要一起用膳=把这位贵客当太子殿下伺候。
他连连行礼,送走了这位瘟神。
而这位瘟神离开,见到在门口等待他的东宫卫率府的左将军和京城防御司的统领之后眼里便没有任何温度。
说。
卫率府左将军开口:殿下,今日之事已经查清,永吉坊薛府,乃是薛侯的外宅姨娘安置之地,他家原先是商人起家,祖上在太祖皇帝起事时出过钱财,得了十二侯中的一位。
但他们这一系本就被世家隔绝在外,如今薛家当家人短视,频频同汤家一系世家靠拢,亲近京兆郑家,除了长女嫁曹国公长子外其他的儿子娶妻多娶二流世家之女。
便是本家女娶不上,便娶外支女儿,终归他们有说头。
若今日之事乃是他们故意而为,便应为靠近汤家的投名状。
秦昭明衣袖掩藏下他转动着玉扳指,面上不作声,他今日在刚听到薛闻牵扯到别地之时想到的东西太多,最大的可能莫过于薛闻的存在被汤则镇抓住,借着此事来生事。
而汤则镇一出手,绝对不像秦旭一般连自己尾巴都扫不干净。
他会布下天罗地网,做下即便天大的利益都在他那里,依旧如沐春风不偏不倚地为太子哭丧他扶持的皇子最大的对手都已经没有了,朝堂上他的派系已经赢了。
没人想为输家报仇,都忙着改换门庭。
但显然,这事错漏百出,甚至薛闻都能够自己跑出来,绝对不可能是汤则镇这个老狐狸下的手。
薛府
秦昭明眉头拧起
,想起上元宴会上见过的那位姓薛的,脑海中忽然想起跟在薛闻身边的人支支吾吾,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想复杂了。
不是汤则镇,而是薛闻主动去的。
他看了一眼京城防御司统领:你去查查,他家女儿的姓名。
又在人奉命离开时收回命令:不,不用查了,将薛侯弄清楚。
他有千百种方式查清楚蛛丝马迹,将一个人从小到大能够经历的所有事
薛闻身上一直有着谜团,她有着并不显眼的京城口音,眼里翻涌着的悲悯好似神明临世,偶尔的笨拙又分外可爱。
他不去想那些阴谋,这些与薛闻来说太远。
可若她真是那位薛侯有亲,那她从京城逃出来而后又从家中逃出来,该经历了什么样的绝望啊。
要知道他刚开始见到薛闻的时候,那人笨拙地连多说几句话都要看他眼色。
后来侍从远远跟着,他隔着粉荷色褶皱纱幕凝望着殿内安睡的人影许久,才移开视线,好似恋恋不舍一般。
走吧。
书房内,还有许多他应该面对的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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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闻睡足后幽幽转醒时已是日落黄昏。
腹中饥饿加快了她的苏醒,脑袋才方觉清醒过来,她盖着不薄不厚的蚕丝软被正好睡在阳光中,整个人都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