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桃见马上就要嘉庆子出门,忙问着:厨房还制许多粥和风腌小菜,嘉庆子不妨让姑娘带回来一同尝一尝。
薛阮阮伸手丈量自己纤细腰肢,犹豫后摇摇头:不,那鹿胎膏虽说补阴却太让人发胖,我又整日躺着,若是这时候在吃些东西,腰肢就没法看了。
含桃不再费口舌,暗自叹了一口气,抬头望着揽镜自照的病若西施,忍不住将压抑在心底多日的疑问出:姑娘今日为姑爷引见九姑娘,就不怕姑爷真的
难道真的不怕姑爷变心吗?
薛阮阮好似听了什么玩笑话,清脆一笑:含桃,你没读过书,不明白诗词里有句话叫除却巫山不是云。
她不懂。
知晓含桃真的不懂,薛阮阮压抑着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巫山非云,意思是,天底下唯有巫山的云才能称为云,旁的都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她似乎忘了,过了会轻飘飘地开口:
啊,我是云。
第六章
旁的都不算不上云,可怎么确信人家就愿意被赏玩被比较呢?
不过含桃知晓这话她没有问出口的必要,因为她已经料想到姑娘的反应: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我的夫君?那岂不是太没有眼光。
她们家姑娘自出嫁坚定地认为所有于她不合的女子都是爱慕姑爷,从而嫉妒她;
所有和她关系好的闺中密友,都因为爱慕姑爷,从而接近;
在薛阮阮看来薛闻看上她夫君,为她成为她和夫君恩爱传奇里的一环本应理所应当。
即便怀揣着更有理智的薛夫人的想法,庶女嫁国公府可袭爵的长子本就高攀,哪有人拒绝。
含桃从前亦是这般认为,可今日来看九姑娘并非姑娘想象之中见一面就对姑爷心存爱慕之人。
但这话说了,就像跟姑娘说她的腰肢已经足够纤细,即便诞育孩子也一如未生育过一样,姑娘一点儿也不信。
况且含桃并非多嘴多舌之人,如同往常一般奉承着姑爷对她的心意,便让她开怀。
只可惜,薛阮阮饮完第三盏鹿胎汤,等了许久,也未见沈今川回来。
等到后半夜她半梦半醒之间察觉到一阵脚步声,还有她手腕间的凉意,薛阮阮半睁开眼看到熟悉花纹,嘤咛一声:是夫君回来了吗?
得了应答后才依恋睡下,丝毫不知她那夫君矗立在她床榻之前许久,神色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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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闻回到院子越想越不对劲。
上辈子姐夫确实未曾回来,但她在国公府的数月内,被嘉庆子和含桃带路,曾经数十次偶遇姐夫。
那时她只觉得巧合,如今却让她心里复杂。
若要复杂些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想让家中姊妹再嫁曹国公府,不至于做他人作嫁衣之事发生是她爹、嫡母、长姐都同意之事。
但让她嫁过来,是长姐一人主意?
从前她就未曾想明白过,为何嫡母分明最讨厌她的生母,却选择她来府中,而不是在嫡母跟前最会说话的八姐。
如今在想,或许一开始让她嫁过来便是长姐的主意。
那她和八姐之间有什么不同?
八姐妙语连珠,能把山鸡说成凤凰转世,喜欢孩子,喜欢金银首饰、宝石头面,又爱风雅;
而她呢,不爱在家里说话,总想着没人听也就不说了,喜欢往人堆里凑,听别人说话,怎么着都行。
难不成,正是因为如此,长姐才觉得她比八姐不贪图财物,更容易掌控,更会善待她的孩子们?
就连她已经表白了自己心意,不愿意往长姐的爱情里凑,依旧还要故技重施?
还有,房舍内即便掩饰也无法掩盖的腥气。
薛闻如今静下心来,这才想起一种在汤羹之中十分隐晦,却又饱受喜爱的一种原料。
因获取方式太过血腥残忍造杀孽,于是被本朝太祖皇帝明文禁止。
但因为其稀缺性和珍贵性更能引起上流勋贵的青睐,于是屡禁不止。
那就是鹿胎。
鹿胎是一味药,想要获取这一味药,需要狩猎怀孕至后期的母鹿,用有独特手艺之人亲手剥出,用胎衣、胎盘、胎水炮制,方成鹿胎。
而在引用之时,越是纯粹的药就越有躲不掉的血腥气,也成了业障说法的由来。
若非后来薛闻听过未来新帝永昶帝在问罪长兄南王母家陈氏一族之时,用的其中一个罪名便是罔顾生灵性命。
虽然这只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小罪名,但牵连甚大。
为此,那位新帝还在早朝上让为陈家求情官员生吃鹿胎,待改口后继续治罪,还召见她们这些外命妇进宫闱,佛堂之内,焚烧的却是鹿胎之味,鼻尖充斥着作呕的血腥气。
就连薛闻善于庖厨之人沐浴其中也觉恶心,何况其他贵夫人,还好她遇到一位生得好看的瘸腿小太监,赠她一个绣工粗糙的香囊可藏在袖中。
虽然只一日,但那种风声鹤唳血腥弥漫的气味她们每一个人都无法忘记。
不过薛闻的血色记忆中,还多了一丝馥郁的香气让她视若珍宝。
可鹿胎能补下元补气养血,和她姐姐如今身体衰败有何关系,为何药味浅淡而腥气沉重?好似全然放弃治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