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不去?前段时间说没灵感的不是你吗?常摄影观察入微取材要取于市井,这次要去比较远,你自己考虑一下。”
开会叫来的都是工作室里一帮小有名气的摄影师,常盼的名气跟他们的“小有名气”显然不太对等,老板这么问的时候,都唰唰的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常盼。
常盼抬眼,淡淡的说:“去的。”
能不去吗?这都来开会了,心知周学姐是特地给个机会,常盼也没想拒绝,虽然宅的不再宅,但在这方面,还是有心的。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好像有人天生剥夺了她这一种功能,许涵也不是没培养过她的兴趣爱好,音乐类钢琴小提琴甚至连二胡都试过了,艺术类绘画戏剧等等也都推她去尝试,可惜赶鸭子上架,她这人总是一副怏怏的模样,耷拉着眼,缺了浪漫的细胞,五音不全,即便读得懂戏剧内容自己上去表演,却能把所有的角色表演成她自己的模样。
可以算是另外一种天赋了。
摆弄相机她也试过,还是跟杨迎雪出去玩的试的,可惜没多久她就被遣返了,拥有过的也变成没拥有过。
时间兜兜转转,到大学她再拿起,也许是那几年尝到了悲欢离合爱恨两难,不知道误打误撞通了哪窍,过往那些被许涵硬是熏陶的无用东西也变成了一个踏板,直截了当的,成了她看这个世界最大的镜像。
周学姐说到“观察入微要取材于市井”的语气有点刻薄,但常盼也没反驳,在正儿八经工作的时候,她倒是非常的谦虚。况且这句话确实概括的非常精准,她的作品大多跟市井相关,偶尔生活气儿太过,后期过又显得过于冷酷,这样强烈的反差,第一眼看总觉得不大舒服。
创作总会碰到瓶颈,常盼总觉得自己被一种莫须有的东西桎梏着,没有办法知道那是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去找。
外出活动的地点定在离云城十万八千里的藏区,十几人的摄影团倒是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年轻人不多,大点都是老资历的,不算是工作室的,是周学姐请过来的,估计是希望他们能带带这帮小的。常盼在外话比较少,加上脸看上也不太好相处,一直就默默的跟着,等到分散的时候才松口气。
头几天去了什么圣湖什么仙境的,她都没什么兴趣,自然广袤纵然值得惊叹,但呈现在自己手中的时候,又觉得索然无味,好不容易可以在热闹的地方溜达,她真是求之不得。
晚上她一个人出了门,看了看手机的导航,去了天海夜市,这地儿五月份晚上还是挺冷的,她外头穿了一件藏蓝色的抓绒外套,款式有点复古,黑色的腰带打了个结,手机挂在脖子上,肩上挂着相机的包,漫无目的的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
这几天正好是假期,游客比往常多,来来往往都要人挤人。常盼耳朵塞着耳机,走动的时候宽大的裤脚摆动的幅度很大,手腕上还是同行的女摄影师早晨给她买的银镯,从头到脚都提示着这个人是个文青。可常盼从没觉得自己是文青,虽然杨迎雪杨总经常用这个标榜自己,但她还是不敢苟同,毕竟人家身上的铜臭味都可以散发到十里开外,到她这个小市民这儿,“文”都没了,只剩下还能贴几年的“青”。
青年的青。
她拍了几张照就原路返回了,公交车开也没点路,中途她在自己的主页上传了几张刚用手机拍照片,算是纪念一下,定位也懒得开,她的个人主页其实简单的完全不像个红人,偶尔几张自己的照片,也都是配合工作室的主题传上去的,哪天心情好了,发一个搔首弄姿的自拍,也就完事了。
不过总有人让她接广告,她看了看私信,觉得那点钱还没她去给人修个片来的多,非常大方的留给自己主页一丝清明。
手机拍的街景她甚至连滤镜都懒得加,羊肉串成堆的摊子,人来人往有点模糊的街道,异地的风味在这么随意的模糊状态下就出来了,她才发了没一分钟,提示就蹭蹭蹭的挑出来,来来回回的就是那几句,她也没兴趣再看,等公交车慢悠悠的开到八廓街,她下了车,这才去买了瓶水。
商业街的晚上比白天热闹,霓虹灯影绰下人影都好像模糊了,据说曾经是手工打磨铺成的石块街道,巨型香炉弥漫的香火气息蔓延在这样宽阔的街道上,常盼在转经道走了没多久,余光里有一条窄道,不知道通向哪里,两个人正朝这里走来,一大一小,似乎是姐妹,看上去是当地人,高个儿的那个揽着靠着她说话的女孩,走出窄道经过常盼身边的时候说的话都是她听不懂的话,但可以听出来的是,她们此刻的心情都很愉悦。
窄道,揽肩,依偎,说笑。
明明处在连风中气息都截然不同的城市,她却可以轻而易举的想到被自己靠着的方游。
方游对禄县熟悉无比,穿街走巷都不会迷路,周末她俩都有空的时候,吃完饭就四处走走,陋巷设施陈旧,脏乱的电线四处拉着,傍晚有群鸟站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方游揽着她的肩,指着这个那里,告诉她哪里住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情,她小时候曾经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