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清润:“外面阳光烈,把伞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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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真皮座椅上躺下,头顶就是五月清晨的阳光。
车子渐渐加速,路边的绿树和小楼映入眼帘,是江阑市中心少有的自然风景。
柳拂嬿眼也不眨地望向窗外。
湿漉漉的雨季已经过去,明灿的阳光照耀下,心情也惬意得像是要飞起来。
就在这时,前排忽然传来话音。
“洗手液在后座那个口袋里。”
柳拂嬿一怔,支起上半身往口袋里看了一眼。
里面果然摆着两瓶崭新的免洗洗手液,还是她上次用过的那个牌子。
“哦……”
她有点不好意思,磨蹭了一会儿,从后座探出个脑袋,小声问薄韫白:“你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被人碰过之后一定要立刻洗干净的事吗?”
薄韫白懒怠地踩下一脚油门:“我看你也没想着瞒我。”
“……对不起。”
暮春的阳光里,柳拂嬿轻轻垂下头:“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了。”
“没事,我不介意。”
薄韫白还是没回头,只能从后视镜里,看到他慵懒低垂的眼眸。
他用无所谓的语气道:“反正也不只是针对我。”
车子一路驶到离校门口还有一百米的地方,柳拂嬿好说歹说,总算让他停下。
“剩下这点路,我自己走过去就可以。”
薄韫白不解:“为什么?”
“你这车太扎眼,会有熟人起哄的。”柳拂嬿解释。
也不知她这话哪儿说得不中听,男人眉宇沉了沉,淡淡睨她一眼。
“那之后办婚礼,你还给不给他们发请柬?”
为什么忽然说到办婚礼的事情上?
柳拂嬿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发。一码归一码,虽说婚礼应该也会比较隆重,但这种事大家都习惯搞得排场很大,所以就没什么关系。”
听完这句话,薄韫白的心情好像好了点。
男人骨相分明的眉尾稍稍扬起来,眸底浸润了几分清晨的光。
他又多开了一小段,等前方没有凹凸不平的花砖路,这才把柳拂嬿放下。
“什么时候下班?”他道,“有没有时间回我妈那儿,一起吃个晚饭?”
“下午五点吧。”柳拂嬿道,“还得批学生期中考试的卷子,我争取早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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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楼里人声喧嚷。刚结束期中考试周,每隔几步就能听见一个学生的哀嚎。
“这课没法上了,为什么画的重点一条都没考啊啊啊?”
要不然就是:“咱们院的规定在哪查?期中挂科了还能评奖评优吗?”
当然,有普通学生,就有不普通的学霸。
“你们院的分出了吗?”
“出了,最后一科89……正好卡在满绩的前一档!要是期末因为这一科拖后腿,我绩点就不是4.0了!”
“卷皇再见。”对方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走在一派青春洋溢的学生里,柳拂嬿也没显出什么年龄差,小巧精致的鹅蛋脸,黑裙白包,像极了清冷挂的美貌学姐。
直到走进办公楼,迎面就撞上一脸贼笑的乔思思。
“哎哎哎,大美女。早上谁送你来的啊?我可都看见了啊。”
乔思思暧昧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柳拂嬿完全没想到,她都那么小心了,还是被熟人撞见。
她抿了抿唇,佯作无辜状:“你说什么呢?”
“你可别想萌混过关。”
乔思思宛如名侦探般自信一笑。
“我早上开着我那小破车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路边有一辆特漂亮的豪车,车主也贼帅,商务打扮,侧脸绝了,氛围感拉满那种。”
“结果刚看了两眼,你就打开后车门出来了!”
乔思思语气顿扬。
“我当时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她委委屈屈地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对柳拂嬿道:“我当时正在喝牛奶,一不小心全喷到外套上了,刚才胡乱洗了洗,正搭椅背上晾呢。”
柳拂嬿:“……”
她也觉得有些棘手,诚恳道:“我抽屉里有能去污渍的笔,能不能帮点忙?”
“应该是没用了。”乔思思叹气,“好大一摊呢。”
柳拂嬿安慰地拍拍她肩膀,觉得自己也仁至义尽了,正要继续往里走,忽然被乔思思一把抓住。
“别跑!还没说正题呢!”
她捏了捏柳拂嬿无名指上的婚戒,语调难掩兴奋。
“驾驶位上那个,不会就是你老公吧?!”
柳拂嬿没跟上她的节奏,口中的“是”字儿刚吐了一半,乔思思抓她的力气明显更紧了一倍,生生把她原本挺直白的回答吓了回去。
“是……不是的,有那么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那么极品的男人!!!”
乔思思气贯长虹地发表着意见:“那长相,那身材,那气质,这年头连电影里都很难看到了啊!而且他还开那么豪的车!”
其实平心而论,那已经是薄韫白车库里相当普通的一辆了。
不过要想让乔思思快点熄火,最好的办法就是附和她,让她尽快把情感全都抒发出来。
于是柳拂嬿配合地点点头:“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是个好男人。”
“所以呢?快如实招来!”乔思思回到正题,“那个到底是不是你老公!”
反正也瞒不住,柳拂嬿正要吐露实情,忽然感到一丝冰冷的目光从背后射来。
她回过头,看见设计学院的辅导员站在那儿。
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冷静地丢下一句:“乔老师,晨会你已经迟到了。”
似乎乔思思出现的场合,这个人总是如影随形。
这念头在柳拂嬿脑海里一闪而过,乔思思已经松开了她。
“糟糕!完全忘记了!那我先去开会,下次再聊啊!”
她挥了挥手,跟那个人一起,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柳拂嬿也没多想,直接去大教室上课。等上完课回来,就看见,封好的试卷袋已经躺在办公桌上等她了。
他们学校的期中安排比较松,时间由老师自行决定,从学期第七周到第十周都有可能安排考试。
因此有些课分都出了,有些课才刚刚考完。
柳拂嬿先去水房接了杯水,回来翻出八百年没用过的红笔,又用裁纸刀拆开了文件袋的封条。
“小柳老师。”
对桌的闻瀚把长发撩到耳后,下巴指了指她桌上的试卷袋,语气沉痛。
“做好心理准备。”
闻瀚和她同是负责大二必修《中国美术史》的老师。这门课考试时正好分了两个考场,卷子也是一人一半。
闻瀚过来得早,已经批改了好一会儿了。
从他蹙起的眉头,紧握的拳头,以及丧气的话头来看,学生们的成绩,估计不太理想。
柳拂嬿问:“你负责的那些题,平均得分在多少?”
“整整五十分的题,目前得分最高的一个,才拿二十八分。”
闻瀚伸出两根手指头。
“得亏我小长假还没忍心给他们留作业。这群兔崽子,就不能这么惯着。”
柳拂嬿叹息一声:“他们可能也挺累的吧。有其他科目,有画展,有比赛,还有学生活动跟实习什么的。”
“也是。”闻瀚点点头,“再谈个恋爱,交几个朋友,时间再多也不够用。”
“所以啊。”
柳拂嬿抓起满头长发,拿起一枚黑皮筋,在脑后束了个高高的马尾,柔声道:“我们还是努努力,争取让这群小孩都能及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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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卷数量不少,足足一百多份。
而且柳拂嬿为了考察范围更全面一些,能让认真上课的学生能考出高分,所以题目出得很有区分度,知识点又碎又细。
结果就导致,两人足足批改了一天,还是没能全部批完。
办公楼里越来越安静,柳拂嬿暂时停下笔,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拿起眼药水瓶,双眼各滴了一滴。
闻瀚在那边想不通:“明明咱们系的学生,写书法是必修课。怎么答个卷子就跟鬼画符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