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怎么没事了,这么多血啊!”
  被丢在地上的姬青桐满脸忧郁,拽拽这个,拽拽那个,依旧没人理她,索性尴尬地揉了揉鼻子,迈着小短腿爬上土坡,和守墓人交涉。
  守墓人眼神冷漠,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乱闯埋骨之地,必死。”
  姬青桐刚要跟他讲道理,突然脑袋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她下意识往旁边一躲,结果头顶就又掉下来个人。
  地官长被摔得眼冒金星,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结果乍一睁眼就看见女皇陛下站在他面前,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地官长以为自己想念女皇想得癔症了,又揉了揉眼睛,发现真的是女皇,立刻跪了下来,哭得稀里哗啦:“陛下,臣总算看见你了,这里是阴曹地府是不是,咱们君臣还是缘分未尽,死了也要重续啊!”
  守墓人冷漠地重复了一遍:“乱闯埋骨之地,死!”
  姬青桐气得一脚踹上地官长:“谁让你过来添乱的!”
  “疼,疼?臣还没死?”
  “你想死孤回宫就斩了你!”
  “陛下……”
  姬青桐抬头,尴尬地看向守墓人。
  空气中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守墓人突然抬起镰刀,众人心中一紧,姬青桐手中王气汇集,姬珩也下意识将季沁护在身后。
  长镰高高抬起,将他脚边一只老鼠斩成两半,守墓人转过身,慢吞吞地朝埋骨之地深处走去:“滚吧,我没见过你们。”
  “谢谢。”姬青桐长舒了一口气,拱手作礼。
  守墓人站住脚步,他回过身,微微弯下腰:“不必道谢,一千一百二十年以来,吾守护姬氏的愿望从未改变,虽离御前,永不违诏命。”
  他又看向季沁,季沁被他瞧得浑身发凉,半响他才出声道:“你们书院读书声应再大些,吾想听,但总听得隐约。”
  季沁一愣:“哎?你想听就自己下去听嘛。”
  姬青桐扶额扭过头,姬珩满脸无奈,季二则一副欲以头抢地的样子,他姐的心怎么能这么大!什么东西都往家里捡!还过不过日子了!
  守墓人思虑片刻:“甚好。”
  他身形很快消失,众人也开始合力离开这里。姬珩暂时处理了下身上伤口,带着姬青桐重返皇陵入口。他们还差最后一个步骤没有做完,锤心养气过后,女皇还需要登祭台跪谢列祖列宗。
  祭台是早已经搭建好的,此刻已经布置完毕,朝中众臣马不停蹄地从帝都赶过来,此刻在祭台下规规矩矩站好,内廷卫里外三圈的警戒着,还有不少凤岐书院看热闹的学子和附近的百姓。
  姬青桐跪坐在软垫上,面向崩塌的凤岐山,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众臣交头接耳着议论纷纷。春官长也凑到姬珩耳边,忧虑地问道:“陛下忘词了吗?”
  “不会。”姬珩道。祭天祷文只有数百个字,姬青桐早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
  他话音刚落,沉默许久的姬青桐终于开腔,但却不是众人熟悉的祭天祷文,稚嫩的声音慢慢响起:“列祖列宗,王气为什么会因我的产生而产生,因我的死亡而溃散?青桐想了很久,还是以为,这样是不对的……”
  她顿了一会儿,慢慢变得坚定起来:“王气不是证明姬姓君权神授的工具,不是皇室至高荣耀的垫脚石,它是既是震慑妖魔的天地正气!便应该长存于天地之间!”
  她撑着地面直起身来,闭上眼睛张开手臂,大声道:“去吧!”
  她身上的恢弘王气立刻四散开来,浩浩汤汤的力量从她周围奔涌而出,散落帝都,散落到神州,散落到八州和幽州界,渗入每一寸土地。
  众官跌落在地:“陛下不可!”
  “陛下您疯了!”
  姬珩也有些惊异,但他很快明白过来,赞赏地看着她,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姬青桐转过身:“孤没疯,这正是孤一直想做的事情。从今以后,王气将存在孤治下的每一寸土地,直到消耗殆尽,即便孤死了,百姓也不必担忧妖魔的侵扰。从孤以后,历代天子,皆应如此。”
  幽州事件将永不重演。
  夜闻妖吠,仓皇逃窜的时代,结束了!
  姬珩起身,将散尽王气而虚弱地站不起来的姬青桐扶下祭台,姬青桐靠着他,终于放心地瘫软下身体,不再强撑。
  “您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种决定?”
  “因为我在凤岐书院花了三天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姬青桐回答。
  “什么道理?”姬珩问。
  “王道不孤。”
  “为何不孤?”
  “万民有为!”
  第48章 访客
  幽州。
  饕餮看着匍匐在脚下的人伥,面无表情地舔了舔爪子。
  “饕餮大人,请您听我们解释,此事并非我们办事不利,实乃人族女皇命大,本应该压死她的一场爆炸,偏偏她安然逃过去,还通过了锤心养气的试炼,被几个附近书院的额学子误打误撞地救了起来,这些纯属巧合。”
  “你们人族总有各种花言巧语,我们妖魔不讲究这些,我们只看结果。”饕餮低沉着声音说道。“我只知道,很可能是你们刺激了人族女皇,按照她的年纪,锤心养气根本不可能成功,可是她却成功了,若是没有你们出的这个馊主意,可能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饕餮大人,这只是巧合……”
  “这不是巧合,我还听说,她经此一难,主动散去浑身王气,将王气长留在天地之间,即便是以后成功杀了她,王朝也不会因为失去王气陷入混乱。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帝王胸襟,我们妖族将面对的是一个虽然稚嫩却格外难缠的对手,这些也是你们带给我的!”它说着,眼睛泛起赤红的光芒,已经弥漫起了杀意。
  “即便没有这次凤岐山事件,也不见得她便不会成长。”人伥辩解道。
  “可是你们却把她过早地带给我!”
  “大人……”
  “我本为幽州失去的五十里领域而恼怒,想要报复于王朝,你们的馊主意却让我又失去了上百里领地,包括最肥沃的幽南森林!还害得我被所有妖王嘲笑!来人啊,把他们拖下去吃掉!”
  “大人饶命啊!我们一开始也是想为大人出口气而已,没想到会如此,我还有一个更好的绝妙主意……”
  饕餮气得浑身发抖:“不要说了,我已经成为了妖族的笑柄,你们还想我成为全体非人族的笑柄!?我再也不相信人类的所谓绝妙的主意了!给我拖下去!”
  ·
  姬青桐很快重新返回皇宫,冢宰已经在勤心殿等候,姬青桐和他谈了半个时辰后,他自请前往幽州界,永不再返回帝都,姬青桐也同意隐去他意图伤害皇室的罪责,临行前,他依旧心有不甘,自请前往凤岐书院一趟。姬青桐应允。
  而后,勤心殿内连发三道诏命。
  其一,现任冢宰德行有亏,不再担当冢宰职务,令其前往幽州界,由赖炎安置,戴罪立功观其后效,地官长闭门思过三个月,罚俸一年。
  其二,擢升青州州侯为冢宰,青州刺史暂代州侯职位。
  其三,重赏凤岐书院。
  然而朝野之上,依旧对于女皇散尽王气的事情议论纷纷,不少老臣在兰台殿外哭得以头抢地,姬青桐不紧不慢地用过了早膳,这才过去接见,众老臣看见坐在玉座上满脸“你们能那我怎样”的女皇陛下,更是捶胸顿足。
  “陛下,您怎么能轻易地下这种决定?!臣等死后,如何面对先帝等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是啊陛下,您起码应该先跟我们商量一下,我们去找晋王珩,他竟然不在府中,他身为您的长辈,应行监护之责,您这般鲁莽,他责任不可推脱!”
  “孤自己做的决定,和舅舅无关。”姬青桐无奈地撑着下巴。
  “我们要去哭皇陵!”
  “皇陵那边山石还没清理好,内廷卫正在戒严。”
  “……那请陛下尽早册立皇夫,为培养下一代王气继承人做准备!”
  “哎,你们怎么突然跳到这个话题?”姬青桐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终于僵住,“孤才六岁!这事应该找舅舅去,怎么找到我这里了?”
  “殿下他也休想置身事外!”
  姬青桐看了一眼春官长,指望他能替自己说两句话。
  春官长干咳一声,眼睛瞟着房顶,不敢犯众怒。这些都是德高望重的功勋老臣,很多都在家里颐养天年了,得知这件事情专程前来觐见的,他在他们面前,资格浅得像个毛孩子,万一说错一句话,出门就得挨踹。
  姬青桐满脸无奈,怪不得舅舅不肯跟他一起回宫,甚至连他的晋王府都不肯回,直接躲去了凤岐书院,肯定是早就料到了这一茬。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她还是太天真……
  吵了一上午,众人意识到女皇陛下应该认识到了错误,这才停了下来,姬青桐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又有人拱手道:“老臣还有事情启奏!”
  姬青桐一颗心就吊了起来:“什么事?”
  “老臣自请前往凤岐书院一趟,臣想见识见识让陛下领悟到 ‘万民有为’的书院到底是什么模样,陛下对其评价竟然远超我青州的青鹿舍和百竹洞。”
  “臣也申请!”
  “臣附议!”
  “去吧。”姬青桐道,“孤这就知会一声凤岐。”
  “这个不必劳烦陛下,臣等应当微服前往!”
  “就是,看他们提前准备好的,又有什么意思?”
  “行行行。”姬青桐万万不敢跟他们再吵,“吃了苦头别找孤哭鼻子。”
  ·
  姬珩身披晨衣,站在房门竹舍外,雾气朦胧的沉日湖正泛着青波,门外一丛丛寒菊开得正好,偶尔还能听见两声秋蝉的名叫,只是蝉声已经带着寒意,不显聒噪,只觉清凉。长风吹过他的衣衫和未束的头发,他闭上眼睛,心中安定。
  这里本是季沁修建起来待客用的,倒是先让他住了进来,他看了眼周围湖光山水,决定将这处小园问季沁要过来,放她手里也是糟蹋,说不定又心血来潮随便送了出去。
  “心肝啊,你不好好养伤,怎么起来了?”季沁下了课,抱着两本书,从卵石小径朝他跑了过来,“换药了吗?”
  姬珩将她拉到身边,继续跻坐着泡茶,他瞥了一眼她手中课本,脸色顿时不怎么好看:“御妖课?”
  “是啊。今天讲的是龙族,哈哈哈我跟你说啊,夙乔讲到龙王级别的龙族只要旁人听见他的名字的时候,就会略有感应,敖饼脸色顿时青青白白特别不好看,敢情他最近说他姐的胖,他姐全都知道!”
  姬珩只觉夙乔碍眼,确定季沁没有多跟他说过半句话,这才继续垂眸煎茶。
  “花苞最近回龙族参加她的晋升大宴去了,嫌弃龙族东西不好吃,扫光了我半个厨房,还衔走了我家的厨娘,最近都要没有红豆汤圆吃了。”
  “敖苞此去,他日可取代敖满成为东海正统。”
  季沁不怎么在意:“她应该会回来的。”敖苞最近粘人得厉害,似乎根本不想去东海,季沁从敖饼那里听到,敖苞为此和老龙王吵了一架,迫不得已才回去一趟。
  “龙族第一位双龙珠的龙王,不仅是东海正统,他日还会是四海之首,她是否会回来,此事不好讲。”
  季沁挥挥手不跟他讨论这个:“对了,还有那春官长和路州侯,你跟他们说一说,让他们讲讲道理好不好,非得问我要多余的明辨镜,明辨镜是布告镜碎片做的,我上哪给他们变出来多余的布告镜?”
  姬珩笑着听他抱怨。
  “尤其是路州侯,还说他不白要我的,要拿钱来买,他跟我季沁提钱?把我气得恨不得拿钱砸哭他!”
  “皇室库房里还有一些多余的布告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