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湛放在扶手上的手蜷动了下,然后微微压眉,“别胡说。”
“呵,我才没胡说,你没看到一路上他对离倾长老的殷勤劲儿,还说想要拜长老为师,呸,他配吗。”
程漠喋喋不休,叶湛越听越心烦意乱。
他倏然起身。
一时,所有的视线都凝在他身上。
离倾也看向了他,眸光虽然依然淡淡的,但叶湛忽然就觉得气息顺了不少。
他就是受不了离倾对他的漠视。
这一路上,离倾一直与花无涯在一起,根本没理他,更没多与他说过话。此刻,更是与花无涯坐的极近,与自己那么远。
他早就受不了了。
见状,陈掌门关心地问:“叶少侠怎么了?”
叶湛从离倾身上收回视线,抱拳:“叶某有些不适,想下去休息片刻。”
陈掌门担忧道:“叶少侠,是不是也中了毒,快去让道医看看吧。”
闻言,离倾神色终于有些变化了。
她想到有来无回林里,叶湛身上也被那些毒液沾染过。
容轩也道:“叶少侠,我现在就带你去找许大夫看看。”
“不劳烦容二少了,我带我徒弟去。”
离倾站起身,她本不想理睬叶湛的,但想到他有可能会受伤,便再也不能漠然以对。
叶湛暗淡的眸光微亮,一眨不眨地看着离倾,正要说话,一个丫鬟匆匆走了进来,“叶少侠,那些小筱姑娘醒了,说想见你,不然不肯治疗。”
离倾倏然顿住了身形。
叶湛突然有些烦躁,“知道了。”
陈掌门知道叶湛有来无回林里救了个姑娘,叶湛一直将她护得很好,虽然看不出长什么样,如今又看那姑娘一醒来就急着找叶湛,心中立刻了然了。
“哈哈哈哈,叶少侠快些去吧,莫要让人家姑娘等久了。”
叶湛此刻只想封上陈掌门那张嘴。
他转眸看向离倾,“师尊,走吗?”
离倾坐了回去,嘴角微勾,语气淡淡,“既然姑娘找你,那我便不去凑热闹了。”
叶湛:“……”
“叶少侠。”那丫鬟可怜巴巴地望着叶湛。
“叶兄弟,快去吧。”花无涯似乎嫌事不够大地掺和道。
叶湛冷冷地瞥了花无涯一眼,最终还是跟着那个丫鬟走了。
程漠好奇,想跟去看看,离倾一个眼神就将他乖乖定在了座椅上,“长不长眼睛,人家幽会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幽会就更要去看看啊!!!我太想知道叶湛那种木头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程漠嘴里胡咧咧着,但是碍于离倾长老的淫威,也只能乖乖坐在座位之上。
离倾已经懒得理睬程漠了,低头喝茶,心中沉闷无比,几道探寻的目光落在了身上却没发觉。
这次宾客众多,但离倾再次被安排在了竹苑。
叶湛不在,所有的活计都落在了铜镜身上。
铜镜正怨声载道时,竹苑的门被敲响了,正在看书的离倾放下了手中的话本子,朝着门口瞥去一眼,然后又收回了视线。
“去看看是谁?如果是叶湛便说我不在。”
“好嘞。”
铜镜应了声,便飘了出去。它能理解离倾,上次叶湛回落九天送请柬,面都不见,换成谁都会生气。
离倾已经没看书的闲心了,少顷,听到门外传来铜镜冷冰冰的声音:
“叶湛!你来做什么!主人不想见你!”
离倾:“……”
这个破镜子到底怎么传话的,离倾头痛地捏了捏眉心。
铜镜还记得上次叶湛匆匆回落九天就离开的事,现在怒气都还没消,在它眼里叶湛就是个叛徒。
叶湛看着堵在面前的铜镜,起先好声好气地说,见它却愈发嚣张,眉头下压,淡淡地看着铜镜,已经不留情面:“让开。”
铜镜一个激灵,惦念着离倾的交代,生生克制住了自己想要跑的冲动。
“不!”
叶湛微微勾唇,看来不能给这个破镜子讲道理了。
就在这时,离倾的声音传来:“让他进来吧。”
既然已经被这个蠢镜子坏了事,她再躲着便显得更可疑了。
闻言,铜镜揣着一声冷汗,才闪开身。
叶湛走进了竹苑之中,离倾坐在桌前,翻开的书已经被阖上了,淡淡地落在他身上,“这么晚了,你找我什么事。”
不冷不热的语气,让叶湛呼吸猛地一紧。
来到离倾面前,叶湛再不复在铜镜面前的嚣张,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可怜,他低垂着眉眼,“来看看师尊。”
“看我?”离倾玩味道,“既然看了就回去吧,待久了,那小筱姑娘找不到你便不好了。”
叶湛愣了愣。
他复杂地看着离倾,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吃味。
但很快他就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但还是解释道:
“她很好,用不着我守着她,而且,我不喜欢她。师尊,这你应该是知道的。”
离倾心中一窒,这话怎么听怎么暧昧。
但莫名得又觉得好受了些。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离倾更心慌意乱。
寂静了片刻,叶湛率先开口,“师尊,其实这次前来,我有一事想与你说。”
“什么事?”离倾依然垂着眸子,神色淡淡。
“关于灵犀阁阁主。”
听到这话,离倾猛地抬起了眼睫,琉璃色眼瞳剧烈震荡着。
叶湛心中微酸,现在随便一个男人,都比他能影响离倾心绪了。
见叶湛提起话头,又默不作声,离倾有些焦躁,“说啊。”
叶湛这才道:“这次有来无回林的事,你应该知道一定与他有关。”
见离倾颔首,他才继续往下说,“虽然他在有来无回林上设下的陷阱被重云仙宗破解了,但我总觉得此事还没有完。”
离倾拧紧了眉。
她也有这种感觉。
重云仙宗宴请了各大修真门派参加小少爷容逸的生辰宴,倘若他要搞什么小动作,这肯定是最好的时机。
“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了!”离倾问。
她了解叶湛,一般他没有把握的事,不会轻易拿出来说,倘若他说了,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
叶湛点了点头,瞳仁被燃着的冷烛映照得漆黑无比。
他缓缓吐出一个字,“是。”
铜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叶湛来之前,主人的心情便不怎么好,叶湛走后,她的心情变得更糟糕了几分。
它老老实实地缩在乾坤袋里不敢再打扰离倾。
离倾站在窗前,脑中不断闪现着叶湛说的话,眉心越蹙越紧,越想越觉得可怕。
耳畔还回荡着不久前,与叶湛的对话。
“我们是不是能提前放出消息,撤销这次宴会。”
“师尊,以何种名目?”
“……”
“不论那灵犀阁阁主是否想借着这次筵席搞事,这次筵席必须如期进行,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趁机抓住他的尾巴,将他彻底揪出来。”
离倾知道,此事虽然冒险,但如叶湛所说,必须这么做。不然一日抓不住灵犀阁阁主,恐怕整个修真界以后会面临更多的事端。
竹苑静阒,竹影深深,驱寒结界之上隔绝了纷飞无休的大雪。
他们此刻好像也钻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囚笼里,哪怕眼前多宁静,一旦那层陷阱崩塌,面临的便是无尽的风暴。
离倾不知站了多久。
她深吸了口气,指尖捻出一朵凤鸢花传讯符,放了出去。
陆奉觉因为派中的事,比离倾晚动身,应该三日后的容逸生日那天,才会抵达重云仙宗。
希望她的传讯符还来得及。
但愿,一切都是他们的杞人忧天。
这次容逸生辰宴能顺顺当当地度过是最好的,即便不能,也须要想法子将伤害降到最低。